无一正往此处看。
贺元垂着眸,任宫婢捧着裙摆,往梯上一步一步踏去。
太皇太后在身侧轻咳,“元元,你可到哀家这来。”
贺元不吭声。
帝归位,自得受众人跪拜,今日这一拜,贺元也是受了。
她坐在那,冷着艳容,看上去高高在上、目无下尘,亦如当年那个受尽宠爱的郡主。
可就连贺元都知晓,不过是看似。
阮七举杯,不咸不淡说着吉祥话。
原来,这些王过完年后终于可回得封地,只是带上阮七赐予的属官,以及留下成年的世子。
阮七轻笑:“朕这是为诸位堂兄堂弟好,再没比金都更适合学业。”
诸王却早已知这结果,心中再不愿,面上也作着笑。
贺元自顾自饮酒。
她自是晓得底下多少人双眼热切盯着阮七说话,其实却是看着她。
可那目光,不怀好意。
一盅酒共饮,歌舞姬进内殿,甩起水袖,吟吟起调。
这便宴开。
阮七见她没甚兴致,歪在那饮酒。宫婢一布菜,他亲自夹了喂贺元。就好似,这殿里就他们两人似的。
贺元自是不驳他,微张着嘴,咬了小口。
剩下的阮七自个儿吃了。
两人旁若无人般,可阮七看得清,贺元肤色越发苍白的吓人。
贺元慢吞吞的嚼着,她往下一看,就看见了阮三。
阮三的位次比之那次靠前许多,他脸上挂着笑,与那些叔伯表亲敬酒。
他似是晓得她看他,抬脸看来。
而阮七又不知夹了什么过来,喂进她嘴里。
两人这般对视了刹那,对方的不堪收之眼底,贺元先转开。宽大的袖子里,贺元那葱葱玉指险些掐破手心。
到宴中,陆续有人敬酒。
贺元非妃非后,无名无分,坐于高位,只得被讪讪叫一句表妹表姐。
有世子拿着酒壶上来,对着贺元看了又看,转脸谄媚道:“圣上真是有福,有元表妹在此,哪儿看什么歌舞姬。”
贺元白着脸,将酒杯砸去。
那世子被酒杯一砸,又淋了一脸酒,就要发火,见阮七面无表情,忙讪笑道:“喝多,喝多了。”
他一下去,就和交好的族亲发狠道:“她坐在那,还真以为是个人物,等被玩腻。”他人笑:“你莫忘了阮兆。”
前座,淮安王的脸色黑沉,事到如今,阮兆的事难道还能不清楚,莫过于争风吃醋。
手中的酒杯被他重重一砸。
阮三正敬酒过来,“叔叔,那日之事恐是被他挑拨,如今我是晓得错了。”
贺元侧身,皓腕一伸,圈着阮七,她嗔笑,“你可要在这儿,”她转脸,往下一指,又转来,眼角含媚,“睡我?”
阮七脸色微动,就要开口,贺元却一下松开他,她的笑越来越冷,“你是满意了。”
她起身就要向下走,阮七面色难看,一把拉着她,贺元甩开他的手,“滚。”
阮七一愣,就要立时起身追她,又一波人围来敬酒,他只得眼睁睁见身姿摇晃的贺元往外走去。
不少人看得这一幕轻嗤不已。
贺元走的是殿后,除了宫仆侍卫,再无别人。
没走两步,身后就有人急追而来,贺元拉着宫婢,才站直了身,她回头一看。
是阮三。
阮三站在那,唇色发白,却硬挤出了笑,“去萃兰宫看烟火吧。”
贺元的眼里,刹那出现了光彩,她推开宫婢,伸了手去。
“我还记得,萃兰宫的高楼,看烟火,最好看。”
十六岁前的除夕,贺元都是在宫里过的。
她与阮三两两相依,嬉笑打闹,这日就连明华也不得说他们。
歌姬唱曲,他们轻声附和。舞姬起舞,他们晃着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