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国公爷!”
下方众人微乱。
能在除夕这夜留宫守岁的大臣不多,他今日还特地留了两位年高德重的老大臣。
“国公,你这是何故……”下方老大臣正欲劝说,又像发觉出什么,看着上首,话语戛然而止。
年轻天子奋力扳着扼住咽喉的手,想将自己解救出来,想让后殿隐藏的金吾卫冲出来,将这人碎尸万段!
可他瞪大眼睛,却吐不出半个字。
那只手力气太大。
他一直知道郁国公武功极高,且天生神力,却没想他已中毒却还有如此力气。
“后殿埋伏的都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拧断他脖子。”郁清珣的声音响在年轻天子耳边。
“什么后殿?”“后殿,陛……”下首众臣顿时明了怎么回事,都吓出一身冷汗,忙将旁边茶水糕点等物推搡开。
后殿藏了约有五十来人,闻言迅速出来,还执着刀剑等物。
哗!
下首众臣惊骇。
“放开陛下,郁……国公,莫非是想弑君?!”五十人里的领头者凛然喝问,又忌惮天子在对方手里,不敢轻举妄动。
“呵。”郁清珣似自嘲又似冷笑,“剩下的毒药呢?想毒杀我总不至于就准备这一份毒药吧?”他声音已有轻颤,似压抑着痛苦。
五毒断肠散,由天下至毒的几种毒虫毒液炼制而成,服之肝肠溶断,先从体内五脏六腑开始,最后整个身体都会跟着腐朽溶化。
年轻天子既害怕又期待。
害怕他逼问出毒药强逼自己服用,期待下方人能拖一拖,只要拖一拖,身后这人定然坚持不住。
“拿出来!”郁清珣喝道,手上力道加重。
年轻天子无法呼吸,难受得紧抓向身后之人,努力想要自救。
“国公留情,毒、毒药在这!”天子的贴身内侍颤抖着拿出一小瓷瓶,跪地磕头求饶道:“国公留情,此事陛下毫无所知,是奴婢自作主张,想着‘清君侧正君威’!奴婢罪该万死,还望国公饶了陛下……”
“拿过来!”郁清珣喘息着道。
内侍有些惊怕,可见天子脸涨得越来越红,眼看就要不好,只得颤抖着手将毒药奉上。
郁清珣接过,却没有如其他人所想那般,将毒药强灌给皇帝,而是仰头自己将那瓶毒药喝了下去。
他喝完,将瓷瓶砸碎在地,手上松了松,又没彻底松开。
他说:“我知陛下想杀我很久了,今日咳……今日便如陛下所愿。”
扼在喉间的手松了松,年轻天子剧烈咳嗽着,大口呼吸,眼睛观察向身后那人,捕捉到他砸药瓶时的悲愤与……哀戚?
他有什么可哀戚的!
天子心中悲怒,眼下事情败露,输的是他!只希望外头郁二也中招已死,这样他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这般想着,肩膀一重,却是身后之人压了过来。
他喘息着,从口鼻间涌出的鲜血,流到年轻天子肩膀上,“陛下,我已必死,我可以交出虎符,帮你平稳南北两衙和京中众臣,你咳……长霖,你、你送我出城,去望远山。”
长霖……
姬长霖心口轻颤,自十二年前那事起,他再不曾像幼时那般唤他名字。
他的表叔啊……
“你会让他们杀了我吗?”年轻天子问。
“咳咳……”郁清珣咳出一口口污血,“只要……我活着,不会有人动你。”
但你就要死了。
天子眼有哀戚,到底是同意了,也由不得他不同意。
那中毒将死之人明明看着马上要死,却依旧有力气掐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敢赌,他还能不能将他脖子扭断。
郁清珣强撑着先交接过政事,再交了虎符,还亲口对未曾散去的百官道他重病将死,上请辞去文武职务。
他将一切都交代妥当,好似真是突然病重将死。
外头众臣讶然不已,有人惊恐,有人悲愤,还有人死死盯着天子。
末了,郁清珣要了一辆辇车。
那车周四只有薄纱,能清楚看到里头举动,天子与郁清珣同上辇车,一路驶向城外望远山。
郁清珣手掐着皇帝脉门。
年轻天子能清楚感受到他痛苦的痉挛,他却依旧咬牙撑着,给他讲朝中局势,给他说新法,宛如幼时他曾温和教他文武。
“……新法执行到今已有二十年,你亲政后定要坚持下去,这是你父亲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