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抱着那颗仙人球，忽然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凄惨，相反的，他幸运到拥有两个家庭。

可贺千章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些文件通通丢进垃圾桶，用丝毫不容商量的语气说，“我不同意。”

“阿章，这件事……”贺妈妈有点儿发愣，实在没想明白一向听话的儿子怎么会反对。

可贺千章一点儿也不肯让步，铁了心要反对这件事，“如果你们执意要收养他，先和我脱离关系。我绝对，不会叫他弟弟。”

“你，你这孩子……”贺妈妈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和丈夫的确是有意要收留项子鱼没错，可绝不是建立在和自己亲生儿子闹僵的基础上。

贺爸爸也没预料到现在这样的情况，一时间进退两难，“阿章，你跟小鱼有什么……”

他的话没说完，便被门口的敲门声打断。

“我回来了。”项子鱼朝坐在客厅里的一家人点了点头，他好像什么也没听到，无事人一般在玄关处换了拖鞋后，抱着那盆仙人球递到贺千章面前，“你的生日礼物。”

贺千章的脸有些僵硬苍白，碰到瓷质花盆，手指冻得冰凉。他知道，对方什么都听到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项子鱼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贺家的。

——

因为话不多，人缘一般的缘故，在学校里，项子鱼是低调得像空气一样的人物，如果不是因为他出彩的相貌，恐怕同班的同学也对他没有什么印象。

当时正是放学的时间，项子鱼收拾好书包，还没走出教室，忽然从门外走进来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其中个子最高的男生笑呵呵地凑过来，伸手拦住他的去路，“你是项子鱼吧？听阿章的意思，这班上长得最好看的就是你了！”

项子鱼停下脚步，分别看了几人一眼，才问，“你们有什么事？”

那人咧嘴一笑，“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嘛！我是阿章的好朋友张志峰，后面几个是我的小喽啰，听说你现在住在阿章家？”

项子鱼抬起眼睛，又盯着他看了会儿。

他长得的确很漂亮，上挑的眼角好像会勾人似的，陈志峰差点儿就看呆了。他想起他的好朋友贺千章在他面前的那番真情告白，那时候他还嘲笑了贺千章许久，想看看故事的另外一个主人公到底是什么模样，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贺千章向往常一样来这儿接人，正好瞧见张志峰那个贱/人正色眯眯地盯着他家小鱼看，气得差点儿要摔桌子。

张志峰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我就是来看看的，我什么也没干！:d”

贺千章阴沉着一张脸，没搭理他，转而拉住一旁项子鱼的手，“跟我回去。”

项子鱼被拉着走了一路，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最后只能干涩地开口，“我会搬出来的。”

贺千章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手指蓦地收紧，攥住对方的手掌，恨不得捏碎，沉默许久，从喉咙里吐出一句话来，“你爸妈都死了，你能去哪儿。”

哪怕当时正是春末夏初，橘色的夕阳从西边落下来，拉长两人连在一起、并肩而立的身影，项子鱼仍然觉得四肢冰冷，好像在那一刻，压抑在心底里疯狂的情绪无尽地蔓延开来。他想，他再也不会厌恶一个人，像憎恨贺千章这样了。冰凉的手指被对方攒在手里，他慢慢垂下眼睛，却没有挣脱，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狰狞瘦长的影子。

在后来的很多年里，贺千章都会想，如果当时他能注意到那个少年心里所有的委屈，如果他能清楚地表达自己不能言说的感情，那样，他就不会那样毫无机会的失去，他也不会在后来的某一天发现，那个少年彻底地消失在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