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傅言商说,“我先上楼,您歇着吧。”
“要不要准备早饭?”
“不用。”
电梯在三楼停下, 他缓了会儿才走出去, 预料中的一片安静, 很久没面对过这种安静了,以至于即使早有准备地面对时,仍然从某处泛起一股无所归属的空泛来。
不知道她要去几天。
卧室里有些微凌乱的痕迹,阿姨还来不及清理,她收拾过后,留下的东西东一件西一件。
床尾摆着两条最终没被她选中的裙子,化妆包里的口红被挑出来两只,电脑键盘上还摆着一只歪歪斜斜的,刚被剪下来的吊牌。
她不喜欢剪外套吊牌,美其名曰这样才知道哪件没有穿过,有时急着出门,才慌慌张张地剪了扔在手边,此刻眼前并无预设地出现画面,好像她正在眼前。
他拾起那块吊牌扔进垃圾桶,视线毫无预兆地掠过床头矮柜,那儿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白底卡纸,印刷的方正黑体被纸巾挡开稍许,他抬手拨开,端正的“合作愉快”四个大字。
某段回忆毫无预兆地跳进脑海——
是在度假山庄,她回头,煞有其事地对他说:“婚姻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合作。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他极力克制着此刻冒出来的、不太安定的念头,这四个字常常出现在哪里,恐怕没有人比惯谈合作的他更加清楚。
会议室,合作间,偶尔茶香弥漫,有时檀香轻幽,合约签订结束,一般会礼节性起身,在分别之前说一句,合作愉快。
应当不是,总不至于——但路屿为什么会来,又为什么会说一段这样的话,路屿在劝她,而她动摇了?
早知道就再多划给路屿几个项目,让他忙得连合眼的时间都没有最好。
他抬手,捏了一下鼻梁,很罕见地出现一点慌乱,这在他的人生中是低频词汇,因他常常习惯于计划,做决定前,又会提前想到最差的结果,以最坏结果是否能承受而定下该做何种的决策。
头也罕见地疼起来。
他已很久没有偏头痛,医生开的药吃得也少了,高负荷的工作下脑力细胞被透支,头痛其实常见,医生常说要换一个舒适放松的环境,他想起,从六月开始,这药就没再吃过了。
可能是因为那时下班开始,家里有人在等他。
他深呼吸稳了稳心神,谈合作时常常要试探对方的筹码,每个人都想实现自己公司的利益最大化,他分明早就习惯于内敛情绪,不被人看穿底牌,现在居然要靠深呼吸来稳住心率。
他抬手,想给路栀打个电话,面前电脑却亮着,还没熄。
她电脑没有密码锁,因她记性很差,设了几个,过几天就全忘了,后来索性关掉,这次大概是走得急,忘了关机。
刚才吊牌摆在这里,他拿的时候应该是误触了。
键盘按下,电脑运行被触发,页面还留在备忘录里,她应该是在对着之前整理的条列,核对旅行用品有没有带齐。
早知道自己记性这么差,为什么不带他?他记忆力天生就很好——
视线一停。
右侧,备忘录的概览中,他看到自己的名字。
整整一面的备忘录,详细记载了什么时候要和他做什么,为游戏的哪一个缺漏找灵感,甚至是……初次接吻的感受。
他第一次希望自己的记忆力不要这么好。
否则。
隔着车窗她第一次看别人接吻向他要个奖励;买超市里售货员推销的接吻喷雾;送他的眼镜、醉醺醺的壁纸、锁在腕上的手铐;甚至是浴缸里红着脸颊坐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