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反应快,其他人也一点都不慢,纷纷叩拜,赌誓表忠,有康慨激昂者,也有痛哭流涕者,场面一片激烈。刘皇帝的话似乎真有振聋发聩之效,王彦升此时也清醒过来了,怒目圆睁,高喊道:“若有如此狼心狗肺、不知感怀之徒,老臣必将之擒来,千刀万剐,生啖其肉!”
眼前跪倒一片,一个个竭尽全力表现着自己的忠敬与感激,于刘皇帝而言,却仿佛在看一场滑稽剧,有些荒诞的效果。这些人的表演,刘皇帝最多信一分,都是食肉的人,这等温良谦恭,骗得了谁?
面上波澜不惊,毫无变色,刘皇帝直接看向带头的孙立,直接道:“孙立,这几十年来,你孙家的子弟、亲戚、故旧,因犯事,被朕发落、被国法处置的人有多少,朕粗略估计了下,也有二十几人,其中还不乏嫡亲血脉。
似乎你那幼子吧,还是幼孙?如今尚在西北服刑,这么多年了,你就不挂念,不担心?想念之余,你心中就没有怨恨,就没有不满,认为朕对你们过于苛刻?”
又一次,孙立被单拎出来数落,从壮年到老年,几十年了,对于这样的情景,孙立虽然已经习以为常,甚至算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但是,面对刘皇帝这等诛心之问,仍旧忍不住心季,尤其刘皇帝那不带感情的眼神,甚至让孙立想起了当年刘皇帝初掌龙栖军时,那是何等的杀伐果断,那时自己似乎还违逆过陛下……
念及此,孙立不由哆嗦了下,再无轻松之感,有些慌张道:“陛下,总是臣管教不严持家不善,导致不孝子弟枉法乱制,陛下不以此罪臣,已是格外宽恩,老臣岂有怨望?”
“长进不少啊!”听孙立吐露出这么一番话,刘皇帝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一个大老粗,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应该没有提前教给他吧。
走了下神,刘皇帝很快又哂笑着道:“只是,设身处地,朕是没那么容易放下的,也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刘皇帝这话,就是不讲道理了!大汉的这些勋贵臣僚们,这些吃人的统治阶级,确实难有什么太崇高的理想觉悟,但在刘皇帝的压迫下,装也得装像样。孙立又何曾想次次装孙子,屡屡被当众被训斥,他孙平原不要面子的吗?但是,真要不了。
此时,迎着刘皇帝那略带玩味的眼神,孙立却是豁出去了,抱拳叩首道:“陛下既如此讲,老臣亦无话可说,若有罪责,臣唯有束手就缚,绝无怨言!”
当孙立做出这副“躺平”态度时,刘皇帝也不好再苛刻了,当然他召见群贵的目的也不在此。看着老态龙钟的孙立,冲他摆摆手,叹息道:“罢了,起来吧!朕还是了解你的,说几句混话,抱怨两句,一点都不奇怪,若说有什么悖逆之举,朕也是不信的!”
“谢陛下信任!”孙立闻言叩首,涕泗横流,感激极了。
只是,看着孙立这副姿态,刘皇帝又不禁想,真的是这样吗?
屏弃杂念,刘皇帝缓缓踱了两步,手指着身后的牌位,朗声道:“不过,纵有千般不是,但朕今日,当着这些功臣元勋,当着你们的祖宗英灵,重申一遍,卿不负朝廷,朝廷必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