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赵普对视了一眼,王溥终是轻轻叹息一声,也没有再强求,当然,也强求不得。事实上,王溥心里也清楚,自己此番请求,有些莽撞,也有些失礼,但是,忧国忧民的王相公,还是选择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该有的担当,绝不吝啬。
至于同赵普这番交流,也再度证明,这一路人。事实上,随着滑州案牵扯日广益深,对于赵普的隔岸观火,默不作声,王溥已是很有意见了。
注意到王溥面目间的阴郁,赵普合上奏章,奉还与他,还是笑吟吟的:“王公清正,大公无私,胸怀朝廷,素为陛下所重,既有真知灼见,自可呈禀陛下,陛下自当采纳,何需赵某留名?”
拿回自己的奏章,王溥也不失自己的风度,稍微拂了下衣襟,仿佛在这堂皇的宰堂间沾染了污秽尘埃一样,转身自去。
待王溥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赵普脸上的笑意方才收敛,逐渐消逝,目光变得更加深邃,眉宇间同样浮现出少许的阴郁。
他就任宰相以来,也搭档了不少人,李业自不用说了,皇亲国戚一个,刘皇帝放的一颗棋子,虽然不时给自己找麻烦,但他本身不学无术,虽有权力野心,但能力不足,刘皇帝对他也没有过高的期望,容易对付。
宋琪二赴山阳之前,算是配合地比较顺利,二者有相似的出身与经历,崛起的轨迹也有相通之意,纵然有些异见,但终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威胁。
但王溥就不一样了,论资历,比自己深;论与皇帝亲疏,那同是刘皇帝身边走出来的大臣,比他半路出家,显然更加根苗正红;论出身,王溥是官宦之后,他是寒门崛起;若论才学,人家更是学识渊博,大汉最早的一批进士,修文著书,名气斐然,在士林中威望两者更没有可比性......
两相对比,赵普自然时时能够感受到王溥给自己带来的压力。当然,赵普也是个自信的人,他也不认为,自己就不如王溥。
只是,身居其位,就难免有所担忧。且不论政治上的一些异见,权力上的冲突,就是王溥对自己的态度,也时常让赵普感到不满,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像王溥这样的朝臣对自己的轻蔑。
同样,对于这些名士的酸腐傲慢,更加务实的赵普,一样有些瞧不上。因此,如今大汉朝廷中权力最大的两名宰相之间,隔阂已深。
在大汉这场前所未有的政治风波中,两个人的殊途异见,也彻底暴露出来了。有些人,是天生走不到一块儿去的。
当然,以赵普的精明,即便能够性情相和,政见一致,也不会走得太近,那样只会引起刘皇帝无端的猜忌。
刘皇帝往政事堂安插这些宰臣的目的,赵普又何尝看不出来,如今的大汉,天子坐朝,宰相治国,还有太子监国,这权力之间的制衡,可是明明白白的。
虽然权势威望日盛,根基愈深,但赵普可不认为自己就真能够权倾朝野了,他这个首相的背后,可时刻有一根无形的线给牵着。虽然不是提线木偶,但面临那些可能脱离背后掌控的情况,这身上的压力与束缚就自然而然地降临了,赵普对此,感触尤深。
落座,又饮了口茶水,片刻的功夫,已然变凉,让赵普皱了皱眉。思及王溥的来去,赵普不由自主地思虑起来,可以肯定,他必是去垂拱殿的,连王溥都坐不住了,显然,此事或许到了该有个结果的时候了。
大概两刻钟的功夫,垂拱殿来人,刘皇帝相召。赵普立刻便打起了精神,起身整理衣冠,又从案牍之中找出一份谏章,郑重地收好,前去见驾。
不就奏章嘛,他赵相公早就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