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祐答道:“海东盛国,如何不知?”
“其立国两百余年,文化繁荣,地域广袤,州府众多,农畜兴旺,契丹祖发兵讨之,尽夺其地,取其两百年之积攒,一统塞外,从而国力遽涨。契丹先主耶律德光,得以全力南征,连连征伐,而犹有余力!”
刘承祐微锁着眉,看着郭威,静听其下文。
只见郭威,手指南方,认真地说道:“南方割据诸国,以伪唐最为富庶,在臣看来,伪唐就是我朝之渤海!”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刘承祐尊容之上,仅残留着点酒意了,不过眉宇之间的少许迟疑似乎已然释去了。
又朝郭威邀酒,同他谈论起北部边防之事,将他心中对北边的某些顾虑,也拿出来讨论。
刘承祐告诉郭威,他对于此次,如穷尽国力北伐,确实没有必胜的信心。他只是考虑到契丹的威胁,打心底不愿意受制于人,就像此次,契丹若欲南下,他连施展南方攻略的机会都不得不放弃。而若等大汉勉强有两面作战的实力,却又不知需等到什么时候了。
他也有想过,击败契丹人,夺回檀、蓟、儒、武等州而守之,但是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心里也没底。而冒险一搏的风险,后患,则更让他感到忐忑了。
即便功成,又将耗费多少兵马、钱粮来重构北方防线,那只怕接下来数年乃至更长的时间,大汉都得被完全牵制在北面了。而以史而鉴,纵万里长城依旧在,便可挡北方之威胁,就再无胡骑南侵之患?不见得。夺取北边,最主要的功利,是让大汉在应对草原威胁之时,不会每每从战略上,便弱于敌人,仗还没打,便处劣势,守势。
听完刘承祐肺腑之言,郭威叹道:“如何抉择,陛下心中实早有定见,臣所说,倒显赘言了!”
倒也是的,刘承祐上门,除了请郭威出山之外,便是想从他这儿,找点信心,并且缓解一下情绪......
郭威则继续道:“唐末三代以来,中原内乱,契丹崛起,十六州即便未失之时,来自北方的威胁,又何曾小过。说到底,胡虏威胁固然可恨,自身的强大则更为重要。大汉如今圣主临朝,又有名臣宿将,百战之士,正当崛起之时,早晚有北上之时!”
这一番拜访,郭威已经夸了刘承祐不止一次了,刘承祐摆了摆手,继续道:“朕也想过,趁契丹自乱,新主初立,求稳的心态,出大兵北上,行威胁恫吓之策,逼迫其割还我燕云之地......”
这话说着,刘承祐自己都笑了,自嘲:“然细思之,却是想当然了。以当下局势,实不可因一时妄想,而误了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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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郭威则郑重地向刘承祐道:“以臣愚见。对契丹人,如仅御备之,则集中原、河北、河东之力即可;如欲复夺关山,则需大汉诸边无事,集江北之力;然如欲消灭之,则需削平诸国,内治军民之政,而尽全国之力了,非一、两战可得!”
闻言,刘承祐若有所思,道:“郭卿,这是给朕定了一条消灭契丹的战略呐!”
“好了,今日蹭得郭卿一餐,夫人之手艺,甚是满意......”擦了擦嘴角的油腻,刘承祐起身:“与郭卿一谈,所获颇多,朕就不久待,先行回宫了!”
“慢待陛下,招待不周,请陛下原宥......”郭威仍旧保持着谦恭卑顺。
“对了!”离开前,刘承祐指着侍卫在远处的张永德,说道:“你这女婿,在朕身边时间不短了,是个将才,南征之时,以其引一偏师略地,如何?”
闻言,郭威道:“他毕竟年轻,只怕人心不服!”
“朕如今,不是已以用青俊而闻名了吗?”刘承祐摆摆手:“朕觉得他行,他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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