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到底不是梦境。因为荒凉冷落得与外界全不相衬的知州府里,留守的老仆一见她就落了泪:“宋姑娘怎么此时回来了……祁大人的事几日前传得沸沸扬扬,陛下也听说了。陛下震怒之下将祁家人在朝者都收付了廷尉,其余的也是有一个抓一个……前浙江通判许辰之许大人兼了这苏州知州的职务,这两日就该来赴任了……这知州府易主在即,宋姑娘若还有去处便走吧,府中人能走的也早已四散各谋生计去了……”
她只觉北风切入双眼酸痛难耐,依旧强忍着不肯哭出来。她问:“不是都说他从军征南了吗?江陵去建康不算遥远吧?可有人见过他?陛下可去求证过?无根无据的事情,凭什么都在这信口雌黄?”
她知道自己问得天真,然而身后是敌营雄兵,身前是威厉君王,她孤身一人被禁锢于这逼仄人间,可还有其他路可走?老仆的回应亦不过是将她心下明白却不肯承认的现实一一验证:“江陵距建康是不远,但一道国界之隔更甚千山万水,宋姑娘一路避难艰难而来,怕是看得很清楚吧?寻常百姓岂能去江陵敌军看上一眼?而陛下愿意相信的事情,又哪里需要求证?”
他又长叹道:“如今众人都急于和祁家撇清干系,更有甚者为报私仇相互检举构陷。墙倒众人推,这是事实。宋姑娘,你听老奴一句劝,你向来与祁大人极亲善,周围人知道的不在少数,你若能走,快些走吧,快走吧。”
“我去哪儿?愿得常巧笑,携手同车归,这不算誓言吗?现在我一个人,我可往何处去?”宋梨画又恍惚又嘲讽地笑了笑,忽而盯着他异常严肃道,“李伯,我现在只想问一件事。”
她知道自己很清楚答案,但她就是要问一问。他们一行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做的还少吗?哪里还欠这一桩?眼底的灼热仿佛一路绵延至胸腔,在北风的煽动下一颗心都活活燃烧起来,她咬牙忍下灼烈的痛楚问:“假如,我是说假如,祁大人有朝一日回来了,陛下会如何待他?可还有申辩的机会?”
李伯无奈摇头:“宋姑娘是在御前做过女官的人,关于陛下的秉性怎么还来问我们这种市井小民。”
“好,我走。”宋梨画截在他再开口相劝之前用尽全身力气点了点头,须臾又摇了摇头喃喃道,“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去个地方。离开苏州前,我一定要去一次那个地方。”
房间里弥散了浓厚的药草气息,地榆的酸苦和白茅根的清甘揉成一股奇异的味道。苏晋费力支起身子向推门走入之人颔首:“主上。”
容清行疾步上前扶他重新躺好,皱眉低声道:“我说过我不在洛阳时守军都听凭你调遣,自然就是真的,你何苦这般忍气吞声。卫都尉再有作战之勇掌兵之才,以下犯上连最基本的忠心都做不到,岂有饶他之理。”
“主上竟知道了。”苏晋看向领容清行进来的军官时目光渐渐了然,不由急道:“我不是说过让你们——”
他此时没多少力气,说了一半声音便弱了下去,容清行做了个手势让那军官离开后道:“是我逼他说的。”
苏晋摇头:“卫都尉性情是暴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