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寨里走了好一会儿,纪乔才终于明白应玄行说的云寨多毒物是什么意思。每隔几段路,他们总会碰见各种看起来毒性就强且还凶猛的动植物。
他们一路躲着山崖蛛网上成群的紫蜘蛛,又从草堆里捡到一片近三米长的蛇蜕,跑着跑着连看见毒蚊和蜈蚣甚至都松了口气。
在某次秦闻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掉落地上的蜂窝后,一瞬间万蜂来朝,嗡嗡声震彻山林。秦闻吓得直接扛起纪乔就跑,还不忘拽上正在拍奇花异草的祁瑶。
“跑啊别拍了!命还要不要啊!”
密林间杨骈一直按着指南针的方向跑,不知他们逃了多久,他忽然慢慢停了下来。
好在蜂群已经被远远甩在后面,如今他们应该闯入了居民区,刚才路过湖边好像还看到有苗人在洗衣服。纪乔跟着他们半走半跳蹦跶了一上午,膝盖竟然反而好上不少,至少能自行站立了。
“怎么了?”纪乔见杨骈不停旋转着掌心指南针,于是凑过去看,“……失灵了?”
“嗯。”
杨骈不死心地继续转,“不应该啊,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不受控了。我才买了一个月不到。”
附近有不少老型吊脚楼,但感觉十分落败,应该是很久没有人住了,屋檐覆满了落叶,栏前灰蒙蒙的。他们奔逃了一路,疲累感从骨头的每条缝里钻出来,秦闻试探性的问,“那不然……我们进去休息休息?感觉没人。”
祁瑶问他,“万一进去看到人呢?”
秦闻坦率道,“那就直接说我们来借地休息休息,礼貌点呗,我们又不是不会苗语。”
几人商量一番,最终决定进屋歇力。祁瑶咳嗽两声后先敲了敲门,不料手才按上门,老旧门板就吱呀着自动缓缓向内打开,好像有阴森森的冷风随愈发宽敞的门缝里缓缓渗出来。
她试探性地问了句,“有,有人吗?”
女孩略害怕的颤音在屋内空旷轻灵,只轻轻震落了屋栏下的一小片旧尘,久久没有人回应。
苗寨吊脚楼一般分为三层,一层放杂物养牲畜,二层住人,三层储谷。秦闻摸了摸一楼放在墙边的红木椅,指腹立刻染上厚重一层的粉末。
“不用问了。”秦闻甩甩手,“这么厚的灰,至少好几年没住人了。”
一楼的四个墙边角暗得看不清晰,他们就没有再久留,而是沿着木质楼梯往上走,脚步声闷闷沉沉的。
墙上挂着一些照片,有些是风景,有些是三三两两合照的苗人,但难以分辨哪一位是这间吊脚楼的主人。
二楼没有太多陈设,所有物件都落着极重的灰,他们不敢乱动别人的东西,就只在几张椅子上坐着喝水休息。到了住宿环境,私人用品就多了,侧边摆着台老旧电视机,秦闻打趣道这得是十多年前的款式了吧。
“但是这里的灰应该只是三四年的样子。”纪乔擦干净木椅上的灰说,“如果真的不住人了,那怎么还会有人过来打扫?”
秦闻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电视机旁边摆了一张照片,大概率是主人的。秦闻闲着无事打量了会儿,就笑,“好漂亮的女孩子,应该是离开这里了吧,去外面住了。”
这话吸引了他们,祁瑶也过去看,但她只看了一眼就皱起眉,“是很漂亮,但怎么照片是黑白的?”
“十几年前这里的彩印技术不发达呗。”秦闻随口道,“1984年左右中国才开始普及彩照,这里还这么偏僻,黑白照片也很正常。”
杨骈犹豫着开口,“可是……楼梯上也有她的照片,是彩色的。”
秦闻眼神瑟缩了下,结巴道,“可能是……是这张照片好看……?”话到后面,他自己都不确定。
这个解释太苍白无力,黑白照片大多不吉利,哪怕拍得再好看,谁又会堂而皇之就放在外人拜访的客厅里,自己天天看着难道不膈应吗?
大家相望无言,空气诡异了好一阵,有什么想法在暗暗滋生,但没人真正敢道出口。秦闻又坐了一会儿,总觉得不安定,“我怎么觉得,这里好像有人一直盯着我似的。算了,你们休息好了吗?”
一言得三人点头,杨骈赶紧收拾东西,“我也觉得。这里好怪,我的指南针还在不停的转。”
几人匆匆下楼,再次经过楼梯那面照片墙,纪乔下意识多看了两眼。偏偏就是那随意一瞥,他硬是停下了脚步。
祁瑶走过,见他怔怔的望着一张群体合照,不由也看过去,“怎么了吗?”
纪乔紧紧盯着合照上站在最边沿的那个女人,就像害怕戳破一场梦般,手三番四次举起又落下,等真正触及到照片冰冷的触感后指尖却又蜷了蜷,“这是……我妈妈。”
他绝对不会认错。
照片上神色冷淡的女人,就是乌溺。
她年轻的模样和中年相差不大,永远精致漂亮,眉眼总是清清冷冷的,携着股不爱理人的劲儿。
“长得像吧。”祁瑶不是很相信纪乔能和苗寨扯上关系,“走吧,我总觉得这里怪怪的,好像……背后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
这栋吊脚楼年久失修,还荒废很多年,阴气格外地重,室内温度都凉涔涔地下降。
祁瑶扶着失神的纪乔往外走,在他们快迈出大门那刻,纪乔回过神,又折返回去,好一会儿才重新出来。
山林起了很大一阵风,他收好照片出来,正好看到其余三个人仰着头在看二楼,面色惨白。杨骈最严重,已经腿脚发软地坐倒在地。
纪乔皱着眉,快步赶到他们身边,“怎么了?”
秦闻咽着唾沫,示意纪乔抬头,喉间哆哆嗦嗦抖出一句话,“你看……她长得像不像,照片里的女孩子?”
纪乔依言抬头,瞳孔骤然紧缩成一个点,视线里的二楼阳台处竟然站了一个穿着红色苗服的女孩子,从刺绣上看,应是囍服。
老屋废旧萧条,她却违和地干干净净,服饰崭新又明亮。
客厅似乎还隐隐传出电视机放出的老旧沙哑的歌谣。
女孩子的脸,就是那张黑白照片上笑起来的模样。
不可能的啊,纪乔也错觉一阵腿软,刚才他们去二楼时已经检查过了,每个房间都空空荡荡。
楼梯去往第三层的门也被一道生锈的铁锈扣住。
那她……是从哪里出来的?
纪乔又想起一件事,照片该是前几年拍的,甚至可能是十几年前。而眼前这个自顾自翩翩起舞的囍服女孩,她的脸和十几年前如出一辙,没有一点苍老的痕迹。
“应玄行,应玄行没说云寨闹鬼啊……”秦闻快被吓哭了。
祁瑶硬着胆子,举着相机颤抖着拍了一张照片,随即她低头不可置信地滑动着手里的电子图片,惊恐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拍不到二楼的她……”
杨骈捏着的指南针已经摔在地上,内里的两根指针神经质一样乱转。
二楼陈旧的电视机还在遥遥传出儿童嗓音般的歌谣,红苗服女孩不知疲惫,也听不见他们喊她的声音,风里一人独舞,裙摆像绽开的玫瑰,银饰铃铛相互碰撞出悦耳的脆响。
秦闻又喊了她几次,对方置若无闻,过了几秒她突然停下了舞姿,俯身看向了楼下的他们。
尽管感觉上她是朝向楼下,纪乔却更觉得她是透过他们在看谁,女孩子笑的甜蜜又羞涩,“阿洲,我跳的好吗?”
阿洲又是谁啊……
她是在对谁笑啊……
这栋吊脚楼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秦闻崩溃了,三步作两步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他妈的老子是来云寨考察的,又不是来辟邪驱鬼的!”
其他人赶紧跟上,几个人跑出了好一段路,直到跑到一颗倒下的树干边才喘着气歇脚。杨骈累得直不起腰,他立刻回看那座吊脚楼,顿时害怕道,“她……她怎么不见了?”
纪乔靠着树干坐下,闻言,大家都一齐看过去。
那栋吊脚楼仍然安安静静的伫立,二楼荒凉得只剩风吹进去的落叶,哪有什么跳舞的那位囍服女孩子。
一切都荒唐的好像他们只是做了个场噩梦。
“磁场,是磁场问题。”纪乔平复着呼吸,努力给出科学的解释,“人的大脑有一个颞顶交界区,这里存放着人的自我意识。它会让人产生类似幻想性的错觉。我们能看到她,大概是大脑受到了磁场的干扰,从而产生的幻觉。”
“这也就能解释,指南针突然失灵,就是被这里不同寻常的磁场干扰了。”
秦闻喘着急促地气,“能让……我们都产生同一个幻觉?”
纪乔不置可否,“我想不到其他科学的解释。如果你爱听玄学,也可以理解为我们撞鬼了。”
秦闻摆摆手,“那算了,就当是磁场问题吧。”
纪乔低头摆弄着指南针,接着说,“听说磁场强的地方常见的要么就是变压器附近,或者飞机雷达船只等地方,显而易见,这里都没有,但磁场还是很强。那可能是在……”
话音就此刹住,他踌躇着要不要开口。秦闻让他别卖关子,“快说,什么地方?我真的受不了。”
纪乔直接道,“墓地,它附近的磁场也能强。”
秦闻:“……当我没问过。”
还没休息到五分钟,大家都在检查有没有丢失东西,旁里的某个地方蓦地幽幽冒出一句,“你们是谁?”
祁瑶先顺着声音望过去。
前方树边站着位苗疆的女子,那句汉话就是出自她的口,带有极重的口音。
如果是活人,那应该是云寨的苗人。如果是……他们好像也能平静地接受了。
不等她用苗语问,就见那女子径直看向他们这边的某个人,眼睛瞬间亮了亮,仿佛不敢相信,“ali!”
祁瑶微微蹙起眉,“谁?”
然而下一刻,女子仿佛没有得到她想象中要的反应,眉间浮起疑惑,转身后就立即从山林重重的树影里消失了。
周围再次安静,树叶拂地。
祁瑶回想着女子的话,“阿里?阿丽?阿厉?她在说谁?”
另一边的秦闻心力交瘁,他放弃似的坐下,揉着眉心头疼道,“一会儿阿洲一会儿阿里,我不知道,我真的,我只看到了阿飘。”
这一路太多奇怪事了,既然过去了就不纠结,大家又重新整顿歇息。
从女子出现到消失,纪乔一言不发。他垂着头,指尖在泥地上不受控地滑动几下,写了两个字。
阿礼。
“诶,你们看,这根树干通向什么地方?”
几人整顿了快半个小时,忽然听见秦闻这么一句话,纪乔偏头去看,发现树干往下露出一个梯形通道。
因先前树干体积太大,挡着视线,所以没人注意。现在众人纷纷凑上前去看,才发现这个道口实在隐蔽。
枯枝败叶堆积在破败残缺的阶梯,往里黑漆漆的,估摸保守通向地下五六米不止。楼梯虽然年久失修,但两侧泛青色的石壁上刻着的古老图腾依旧清晰,延续到不可捉摸的黑暗处。
秦闻打开手电筒往里照,没有看到底,他小心翼翼问,“要不,进去看看?”
祁瑶问其他人,“我都行,看你们。反正这里面总不能再有其他纬度的生物了吧。”
“这里面可能是墓地。”纪乔晃着手里仍在乱转的指南针,“看样子,这可能是洞葬。”
附近有一座不小的山丘,纪乔指着山尖遥遥一块石碑解释道,“洞葬,就是把装着尸体的棺木葬入洞里,苗族确实有过这样的习俗,有些洞葬的地方甚至已经开放,能让人参观。”
“这样啊。”秦闻有些兴奋,“都开放,这里又看起来这么腐烂,那应该没什么恐怖的吧,我们进去看看?”
纪乔盯着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它仿佛一只眼睛,看久了就会让人被它吸引。
“好。我们进去看看。”
阶梯自上而下攒了很多年落叶,一行人走得很小心,大概前进了五六米,就彻底浸在黑暗的地方,唯有电灯和手电筒能照亮周围区域。
墙上的画一直蔓延到终点,其中的内容看不太明白,刻着不同的条纹图案和歪歪扭扭的古苗语,祁瑶只好拍了照。
直到他们脚下再无阶梯,纪乔才感觉落到了实地,他回头去看来时路,发现竟然只剩小小一个白点。
这条通道,至少得有上百米。
然而洞里的景观更让人震撼。尽管洞口狭窄又荒凉,内里竟然砌了三面白玉墙,顶上出现个比较大的洞口,距离地面很远,此刻正隐隐从孔往里折射出光线。
白玉墙颜色漂亮,摸上去质地朴实、凝重,杨骈照灯上去仔细看,发现色泽淡黄偏白。
“我婶婶是卖玉石的。这个玉可能是……”杨骈话里的肯定大过怀疑,“岫岩玉。而且是很多年的老玉了,很珍贵的。”
秦闻啧啧称奇,只说,“这里竟然还有这么一面玉墙,我天,这得多值钱啊!”
“白玉墙,白玉墙,我好像在哪里听过……”纪乔靠在墙边努力回忆。他印象中从谁的口中听到过来着?
脚下踩着的是实泥,祁瑶捻了捻,觉得土质太过松软。她提着灯往其他没去的地方照了圈,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一口汪泉。
水还在流动,浮着几根枯枝和败叶,她从泉眼里看到自己的脸,正要探身往下继续看,水里忽然蹿出个什么东西猛地溅起水花,而她在水里看到一双血红的蛇瞳。
“啊!”
幸在祁瑶躲得快,那盏电灯随即被甩在半空,惶惶落地。
秦闻赶紧走过去,见她一脸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模样,着急地问,“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被吓成这样?”
“井。”祁瑶无意识抓了把身下的泥沙,慌乱视线里瞥到秦闻要过去看,她赶紧拉住他,“井里有蛇,很像我们之前在车窗看到的那种。”
杨骈过去捡电灯,看井口的水面无波无澜,质疑道,“真的吗?”他稍微弯腰看了看,瞬间后退两步,恶寒道,“我看到了一具白骨。这井里,死过人啊。”
秦闻抽了抽嘴角,“如果这里真的是墓室,那里边就全是死人,何止这里。”
从听到祁瑶说车窗那刻,纪乔正在苦思从哪里听到白玉墙的脑子恍然闪过一丝灵光。
应玄行!
前往苗寨那一路,应玄行讲的那个故事,不就是很久以前停云山部落的首领在一棵被雷劈倒的古树边发现了一条地下通道,然后发现了白玉墙。
至于后面的故事如何……纪乔当时睡过去了。他有些懊恼自己没听完,又想起应玄行说这只是故事,这里面的故事到底如何。
算了,下次见到应玄行再问。
秦闻左右转了转,有些不放心,“你们说,我们要不要在东南角点根蜡烛,保佑保佑,我感觉这地也邪乎。”
“你有病啊。”纪乔被他这话气笑,“我们又不是盗墓的,点什么蜡烛。”
秦闻一想,“也是哦。”
祁瑶平复完心神,举着灯重新绕了一圈,最后的视线定格在正对他们的一道铜门上。
门旁边摆着一座石像,看样子是纯金的,毛发的纹理精细到根根分明,眼睛栩栩如生仿若真的在看着他们。
是修狃的金像,那位苗族古歌中的神兽。
铜门直达顶端,同时几乎占据两侧宽度,秦闻和其他人也提灯过去看,所有灯的亮度将门上所有图案展现在众人眼前。
“三十六堂神,七十二堂鬼。”祁瑶几乎脱口而出。
她把灯举近,悠悠明灯圈出一个长相神似于土地公样貌的长须老人,祁瑶惊奇道,“这位是灶王菩萨。如果没错,这门上刻的是苗族鬼神中所祀有的三十六堂神。”
“《苗族古老话术》中说,三十六堂神鬼为灶王菩萨,五道神亲,上殿高岩三保等等,苗人举办祭祀活动很多都会供奉他们。”
无论是神还是怪,一面门罗列着三十六堂全部人马,压迫感与诡异感重重袭来。秦闻按着门摸了摸,思索着,“这怎么开啊?”
咔哒。
秦闻的手忽然从某一处门面里凹陷下去。
铜门应声而开,大家愣愣地看着他,秦闻还没来得及嘚瑟,黑暗处忽然听见有什么东西极速掠过的声音,紧随其后是类似于机器运行般的咔咔响,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关。
一枚飞镖瞬间插中杨骈背后的包。
明晃晃目睹了这一切的三人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即心里快速掠过同一个想法——完了,按到墓里的机关了。
这下真要陪井里的白骨了。
飞镖仍从四面八方不断袭来,明箭易躲,暗箭难防,祁瑶脸侧被划到,血珠溅落在地,还诱发了黑暗里蛇吐信子的声音。
“我靠,还好老子练过几年跆拳道。”秦闻一个翻滚避开了几枚箭刃,在落地那一瞬间还是疼得嗷呜出声,“地上为什么也有飞镖啊,嘶……我的屁股。”
机关的发射速度很有规律,飞镖从两侧往外掷同样也好像有迹可循,而就在大家千钧一发的时刻,四周没有征兆地,隐隐响起银饰摇晃的铃铃响。
就是这阵意外地银饰声,纪乔才琢磨明白点机关规律的思绪瞬间被拉回那个大雾弥漫的泥地。
这种危险的情况下失神是致命的,然而等他极速回过神来,手里灯能照亮的范围里忽然闪现出一枚直奔他面门的飞镖,近得纪乔都能看见顶端寒凉的白点。
这不得横死……他赶紧偏头想躲开,视野盲区的黑暗里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随即电灯映着一个人侧踢的身影,他稳稳踹开了那枚飞镖,银饰彼此碰撞的脆鸣此刻响到极致。
同一时刻,黑暗仿佛随那阵铃声被驱逐,周围亮堂了一大半。秦闻诧异地喊出声,“应玄行?!”
明明刚才还想着下次见面来着——难道苗疆的神真的能实现愿望?
纪乔正低着头怔怔地看那只攥着自己腕子的手,五指修长清瘦,沿着上看是黑色蓝金绣边苗服,缀着几圈银饰。
再看,就是应玄行冷冷看过来的视线。
“你……”不是在山下吗。
纪乔话启到一半猛然刹住,因为对方拎着的一把匕首先抵在了他脆弱的颈侧,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失语。
这几天同居,听惯了那人耍赖傲娇胡搅蛮缠的话,此刻停留在纪乔耳垂的嗓音干净而薄凉,“你们什么人?敢私自闯进千面棺?”
秦闻示意他放下手里的匕首,“应玄行,好,好巧啊。”
祁瑶倒吸一口冷气,“有什么好好说,你先放下刀。”
刀抵在脖子间的触感其实很危险,心脏似乎也随之剧烈跳动,纪乔应该害怕的,却不知道内心就是激发不出名为恐惧的感觉。等了一会儿他咂摸出些不对劲,侧眼看去,睨见是刀背那面对着自己。
而锋利尖锐的那边,正对着应玄行自己。
难道他视力不好,连刀拿反了都无知无觉吗?但是看他刚才那下利落的侧踢,不像没有练过的人。
不过这没什么好提醒的,万一应玄行不是故意为之,那危险的还是自己。纪乔又转头去看,发现明亮处的源头是一名站在烛火灯盏边的少年。
那少年也穿着苗服,只有应玄行肩膀高,但带着一副红白色交错的恶鬼的面具,面具两边缀着流苏型的银饰,垂落到腰的黑发里露出一串连在一起的小白骨骷髅头,显然身份也不一般。
听及其他人的话,应玄行嘴角弯了弯,笑意却不达眼底,“是啊,我本来是打算来收尸的,看来还是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