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兔子重新感受到真实的世界,看到、听到周围的一切,获得了对自己的控制权后,他眼中惊恐的表情凝滞了很久。
直到他恍惚地抬起头,看到从光芒中显现,正站在身前一脸关切的艾丝特,才从那噩梦般的经历中回过神来。
这个男孩再怎么坚强,也是有限度的,现在看到值得依靠的人,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随着散发光芒的轻纱消散,化作光点倒飞回艾丝特的头顶,男孩眼中那抹黑色也很快退去,回到冰蓝泛冷的原色,因为蓄满泪水而朦胧。
“没事了。”艾丝特轻声说道,她撇开掌心里的水晶碎片,它们很快化作枯萎的灰烬,也不知道那个分身是用什么转变而成的。
只是能看到她温柔的笑容,就这让兔子再也憋不住了,他一把扑到艾丝特怀里,抓着她的手臂放声大哭起来:
“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突然间多了东西,出现在别的地方,起先只是我睡着的时候,我试着跟他达成了协议,我以为他并没有打算害我。但是后来那天,那天好像发生什么事……
“我脑海中的声音,他却变得越来越奇怪,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这样的时间越来越长,突然间我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男孩断断续续哭诉着,这段时间一直积攒下来,被另一个意志驱使身体的恐惧,终于在艾丝特轻柔的安慰下,有了一处安全的发泄口。
她又一次救了我——兔子心里冒出这个想法,在感激之余,却又生出一点不甘。
上空盘旋的乌鸦重新落下,在离两人几步之遥的位置收拢翅膀,蹦蹦跳跳地观察着那个男孩。
它已经无法再与那个分身交流,互相通过“窃取”交换念头,更进一步,它无法与对方产生联系了。
但是乌鸦也知道,寄生在那个男孩身上的时之虫仍然“活着”,祂现在的状态,倒是跟艾丝特最早期用来压制小七的方法差不多。
真是个可怜的家伙,挺好笑的……不过本雅明的记忆也在对方身上,这才是乌鸦不愿意让那个分身安全留下的原因。
一个没有什么能力的普通男孩,或者一个可能影响到分身之间,影响“锚”的不安定因素,那阿蒙当然会优先选择处理后者。
而艾丝特真的来了,乌鸦得到了她的行动模式,也看到了它所期待着的那一幕——那是卓娅才能使用的力量。
它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这个男孩仍然有被寄生的危机,阿蒙们都可以轻易将他辨认出来,要么艾丝特彻底放弃这只“兔子”,要么她总有一处软肋可以抓。
乌鸦又扇动翅膀,向着艾丝特的肩头飞去,在她冰冷冷的瞪视下,无所顾忌地落到她的肩膀上,半眯的黑眼睛里有着并不纯粹的笑意。
兔子仰起头,感受到了那只乌鸦眼中潜藏的恶意,在勉强隐藏的恐惧中,他往后退开半步,用力揉着自己通红的眼睛,然后望着对面俯下身来,与他平视的艾丝特:
“所以你、你还是得离开,对吗?”
“是的,但是……”
艾丝特替这个孩子的聪慧感到宽慰,但是又因为他的遭遇,多少不太放心继续留下他待在贝克兰德。
因为一直待在那座小教堂里,艾丝特从那段梦游般的记忆醒过来后,现在只知道亚当正在贝克兰德谋划什么,却不太清楚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而阿蒙当然不会善意提醒她,现在贝克兰德与弗萨克间即将起战火,这使艾丝特对贝克兰德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好几个月甚至大半年前。
兔子扁着嘴,像一只被放了气的橡胶鸭子:“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这话可说错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乌鸦插嘴道,同时被两个人的目光瞪了一眼,但是它很得意地用翅膀拍拍胸口,斜瞄着艾丝特开口,“我会看着他的。”
“我对你不放心。”艾丝特的手指微微扬起,又收敛住了自己下意识间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