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抽屉里翻翻找找,“还有些酸糖。”
安腾吃掉这颗酸溜溜的糖果,不断舔舐硬糖表面的酸粉,不一会儿就变甜了起来。本来准备吃点提神的,却越来越困。
下课铃响起,安腾走出教室,靠在走廊的栏杆上。三月的夜晚凉风阵阵,他去厕所洗把脸,醒醒瞌睡。
回头看见田尘跟在自己身后,安腾往后伸手,把田尘拉到自己跟前。
“生气了?”他问道。
“?”田尘疑惑了一下,“什么生气了。”
“看来没有。”
田尘上前摸摸安腾的额头说:“也没发烧啊,脑子学傻了?”
“没。”
两人走到厕所的洗手池前,安腾打开水龙头,凉水冲洗着温热的手掌,还有长久拿笔所磨出的手茧。他往脸上捧水。困意消散。
看见田尘站在旁边,安腾甩甩手上的水渍,问道:“你跟过来干什么?”
“看你洗脸。”
安腾故意把手上的水渍甩到田尘脸上,尘哥有些不服气,把手浸在水池里,也朝着安腾甩着水渍。
安腾头发有些长了,正准备下次月假时剪掉。他用手扶着额头,把头发撩上去。
“尘哥,我觉得你把头发撩开好看一些。”安腾说。
田尘摇摇头,“习惯盖着。”
“像锅盖一样。”安腾说。
“锅盖也好看。”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等会儿。”田尘说,“带头巾了没?”
“没。”安腾摸摸兜,“只有这个要吗。”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充满折痕的丝巾,是上个月百日誓师大会时候发的。
“也行。”
田尘拿起丝巾,穿过头发,用丝巾盖住额头,然后像安腾说的那样,用手打湿一点水渍,撩开头发。
“是不是特别怪?”田尘问。
安腾竖起大拇指:“帅。”
“还是原样吧。”田尘摘掉头巾,头发还没撩下来。
安腾注视着田尘额头处,那道已经愈合的疤,它最后的痕迹似乎也快消散了。
“尘哥,其实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的。”安腾说道。
“我知道。”田尘用手轻抚着额头,“小时候我经常站在镜子前面,心想这道疤痕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消失,什么时候我才可以不用头发把它遮住。”
“大概高一的时候,疤痕慢慢愈合,已经看不怎么出来了。”田尘拨弄着和头发,“但是,身上的疤没了,我心里的还在。甚至,我都不知道心里这道疤什么时候才会愈合。”
安腾身体向外一侧,看见厕所里没什么人,快上课时,走廊外也没人。他靠近田尘,微微低头亲吻着他的额头。
“那它要怎么才能愈合?”安腾问。
“不知道。”田尘摇摇头,抱住安腾,“我不知道。”
上课铃响,他们回到教室,田尘头发盖了下来,他又回到了从前。
春天坐在教室里做题,不用再把手揣在兜里保暖,可以露在外面,也不会觉得太冷。田尘右手写着字,把左手放在身体右侧。安腾垂下来的手刚好可以拉着田尘的左手。
两人拉着手度过一个晚自习。
来找田尘解惑的陈燕琴看见他俩拉着手,问道:“你们感情这么好?”
安腾立马放开,正想说些什么打破尴尬的局面。
田尘无事般缩回手,“有事?”
“今天化学最后一个大题我没听懂来问问。”
安腾很自觉地把凳子往前挪了挪,方便班长靠近一点。
田尘三言两语把题目讲清后,陈燕琴离开,教室里四处有着小声讨论的声音,时钟滴答,安腾和田尘也没再牵手。
“尘哥。”安腾问,“班长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什么?”田尘问,“什么想法。”
“就是她会不会觉得我们两个有什么秘密?”
“这么怕干什么,她要是好奇你下课去给她解释一下。”
“这种事情一般不都会越描越黑吗。”
“那就不要说话。”
安腾乖乖闭嘴,等下课铃响。
班里为数不多的走读生收拾起书包准备离开学校。
安腾走到教室门口,回头看见班上大部分人还低头做题,他又看前方,田尘站在走廊旁,其他班级的人从他身旁走过,田尘朝他招招手。
安腾跟上来。
“今天谁骑车?”安腾问。
“你。”
“怎么又是我。”
“我喜欢在后面抱着你。”
春天里的夜晚宁静,潜伏在草丛里的虫都静悄悄的。
“今天是不是妇女节来着?”安腾突然想起。
“是吧。”田尘一只手搂着安腾的腰,另一只手从书包里摸出手机:“要给阿姨打个电话吗?”
“回去再打吧。”
春天气温高起来后,自行车的速度似乎也会加快。
大概八分钟,就能从学校回到家。田尘晚上还是在安腾家住,主要是指导安腾学习还是只是单纯想和安腾在一起,这不得而知。
安腾拿上手机,给他妈妈打了个视频。
“妈,还在值班吗?”他问道。
“嗯,今天怎么想着打视频了?”
“妇女节。”安腾有些腼腆说道:“妈,妇女节快乐。”
田尘突然从安腾一旁钻出来,朝着镜头喊道:“阿姨,妇女节快乐!”
“哟,怎么还有朋友在家。”安妈妈好像吓了一跳。
“同学,就是上次跟你说给我补习的那个。”
“哦。”安妈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晚上早点睡,别学得太晚了。”
“嗯。”安腾把田尘从镜头里推开,“妈,我先挂了,卷子还没看完。”
“好。”
安腾关掉视频,向田尘问责。
田尘躺在沙发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从小到大我都没跟谁说过妇女节快乐,一直想说却又不知道跟谁说。”
他笑容满面,似乎很满足,“这下终于说过了。”
安腾一想到田尘的处境,有些理解。
“尘哥,你说我要是跟家里人出柜的话,他们能理解吗?”
“等之后经济独立了再说吧,不急。”田尘劝道。
“他们又想让我找个女生,早点结婚生子。”安腾坐在田尘旁边,牵着他的手,似乎才能安心下来。
他继续说道:“就好像我们整个家族的重担放在我身上一样。”
田尘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毕竟这些事情自己从没经历过。
“那就先别说,等以后想清楚了再说吧。”田尘只好这么说道。
“尘哥,要是哪一天,我因为这些问题,不得不跟你分开……”
“嘘——”田尘一只手指抵在自己嘴唇上,另一只手手指抵在安腾嘴唇上。
“不要说话。”他轻轻叹道。
春夜里的声音很小,寂静无声,天上挂着的月光透过有些污渍的窗户,将广阔的黑夜烫出一个极小的洞口。清风灌入卧室,躺在床上的两个迷茫的少年起身。
他们眼里少了些懵懂青涩,多了些坚韧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