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小区前面的小广场上聚集了很多人。不知道今天有什么活动或是节目要办,穿着红褂子的志愿者搬着凳子,一个个塑胶凳整齐的摆在广场的瓷砖地面上。
田尘早上出来散步,他如果还在s市的话到不会这样,但他想多看看这个城市,这么简单的小城到底有多大的魅力。
散了一圈,他想不到有什么。简单的绿化带,简单的道路,简单的人。或许就是因这些简单变得纯洁,因纯洁凸显魅力。
他走着走着看着脚下的路,沿着缺一个空一颗的鹅卵石小道,生锈的栅栏门里边是一个个停车位,然后是小花园、健身器材。
天灰蒙蒙的,大早上还没有太阳。
沿着石子路,那说来熟悉向往却不敢踏有足的地方,昨晚想了很多,翻来覆去睡着时或许在梦里也见过,但谁又真的说得清呢。
安腾的家,昨天他拒绝的干脆,现在想来有些后悔。干脆就是为了不给自己周旋的余地,害怕进去,害怕敞开心扉。
在小区下边绕来绕去,田尘回了家。
家里还是那个样子,人从一个环境到另一个陌生的环境之后会想念之前的地方,但一旦习惯当下,往日的记忆慢慢冲淡之后,就有了新家,新的根系萌发。到时候再回忆起旧事往日发现早已不是当初。时间催着人长大,就算有人还在等他。
等他说完那句只说了一半的话。
安腾被楼下的小孩吵醒,或许不能单看做小孩的责任,任何杂音都可能是被吵醒责任的一部分。
安腾在聊天框里打上:尘哥出来散步吗。
转头一想他昨天说了不会出来,又讪讪把聊天栏里的字数删掉。
趁着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可能篮球场那边也还没被烈阳晒到,安腾换上球衣。
一套白色的球衣,短裤过膝,衣服是背心样式。
体育馆里有很多晨练的人,乒乓球或者篮球或者单纯的健身操。
“腾哥昨天怎么没来啊?”有人问。
“说不定是约会去了,走得这么急。”杨轩说。
日光闯进了屋里,它每来一次就发现房间里的人长大了一分,直到很久之后,房间里没人了,阳光再来也找不见他。
田尘花一上午把小马发来的物理题都看了一遍,没有做。他觉得题太简单耗费时间,只是全部粗略的看了一下思路。
躺床上看了眼手机,杨轩发了个动态。
他们一群人的合照,像是打完篮球散伙时留下的纪念照,或许每次都有,但这次很特殊。
安腾被他们围住,勾肩搭背看着很开心。
田尘把这张图存了下来,放大,单独截出安腾那一片区域。
可能中学的暗恋是该这样。从四面八方搜集他的线索,那个时候,就连上交的作业本挨在一起都觉得是甜的。
“爸,今天吃什么?”田尘问。
“今天包饺子。”老爸提着一叠饺子皮,“爷爷说家里没多少饺子了,今天顺便包一点。”
午饭的时间,厨房里传来一阵阵香味。
安腾煎了个蛋,加进面里。
他也不知道爸妈什么时候能回家,在那些自己只有一个人在的日子里,安腾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他早已明了,但自从他独自越过避风港,离开了那个群山环抱的世外桃源,他看到外面广阔的世界,涟漪一圈好似连着一圈,从此他与身后再无瓜葛。
人不会向后看,但要是没有朝后看的勇气那怎么去迎接明天。
田尘不是很喜欢吃饺子,虽然饺子的味道很好。
大中午的,在家里没事可做。要是太阳小一点或者下一场雨,外面街道上的人就会多起来了。可现在已经超过四十度的高温,过街的老鼠都没有人人喊打,没有人,更没有老鼠。
安腾好像被谁附体了似的开始做起了题,那在习题上看不懂的题干与根本和题干联系不起来的问题,在冲击着他的脑子。
他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做题了。
给题目拍了个照,清清楚楚。他发给了田尘。
鲸鱼:尘哥,忙不?
溪流:不忙。
鲸鱼:帮我看看这个题呗。
溪流:你题目看完了没。
鲸鱼:看完了。
溪流:再仔细看看。
鲸鱼:看完了,还是不懂。
溪流:你真的学过物理吗?读完这题干思路就有了嘛。
安腾当然知道,但他的手好像有其他的想法。
鲸鱼:讲讲嘛。
聊天栏上方短暂出现了一下“对方正在输入中”,只是闪烁一下,好像就像是打开聊天栏但又突然收回了想法。
随后是一个语音通话的申请。
“你先把关键信息勾下来,整合一下,有一些隐藏的已知条件……”
田尘的声音好像顺着窗边的风窜了进来,突兀却温柔。
“懂了没?”田尘问。
“要不你再讲一遍?”
“你哪没懂,我着重给你说一下。”
“就第二问那里。”
安腾躺在床上,根本没看题目。
“你是不是听蒙了还是你拍照没拍全啊。”田尘一脸疑惑,“哪来的第二问。”
“哦,我看岔了。”安腾赶忙说。
“那行吧,就这样,有不会的再问我。”
挂了电话,突然感觉像是缺了什么。一种失落感充斥着周围,空洞填着空洞。
田尘躺在床上,虽然不准备睡午觉。戴着耳机放着音乐,后脑勺一挨到枕头上,困意袭来。他翻了个身,想安腾现在可能在干什么。
安腾趴在桌上,他那本日记被拿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小字就像故意不想让人看清一样。有些段落还用红笔写的,写完一页,翻到另一页。写完之后吹一吹,还未干掉的墨迹沾在手指的骨节处,一片黑黢黢的。
他有些得意自己的创作,或许说不上创作,更不是作品。就像是偶尔的发牢骚,或者无事发生时的打发时间。
总而言之,这承载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日记,时多时少,在他的印象里,从未断绝。
窗外的日头正消,田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去,窗外的飞鸟掠过,传来一阵啼鸣。
或许这才是生活,或者那也是生活。
他在想,想不明白。
无论怎样,好过是一天,不好过也是一天,总之日子是要过的。
安腾接了电话,出门。到了潮客,坐下。跟同学们夸下海口说今晚不醉不归……
田尘在外边散步,他和爷爷并排走着,走得不算快。身后爸爸和小爸两人走得更慢。
爷爷一边给他说:“这边以前是个茶摊”,一边指给他看。
旁边的河匆匆流过,仿佛什么也留不住它,如同孩童天真烂漫的时光,童年是什么也留不住的。你只能回看,回想。但要是真到了该回忆的时候,会怎么也想不起来,会无数次梦见他,会因为无数次梦见他而怎么想也不会想起来。
梦在带给你深处记忆的同时,也在带走它们。
如果在人的头顶有一串数字,这串数字是你和他见面次数的倒计时,那么梦里相见的次数会是多少次呢,如果算的话,梦里见一次会不会扣除次数呢,还是说梦本身就是人的念想,念想的越多,越痛苦。梦就会给予你念想成真的机会,见着面了,就痛苦了。这好像算是人脑的一种防御机制?
夜深了,在马路广场上玩闹的孩童归家,不像乡镇,孩童们的归家没有炊烟。或许是高楼上母亲的叫声,或许是兜里的手表或者手机的震动,也可能是气哄哄的人拧着你的耳朵拉你回家。总之是有一个方法的。
安腾刚吃完饭,今天的他好像很不自然,心不在焉也不想在。心或许早就跟着某个人走了,走了远方,再也回不来,
又或者早就留下了,留在了一个他不可能回去的地方,那里的时光静好,可时光却催着人长大。
该怎么说这种感觉,无时无刻都在想?
好像有些过了,是只要看到人就会想起他?
或许也不对。
思来想去,安腾想到了,他对田尘的这种感觉,像是很久没见的好朋友。
还是不太准确。
他又想了一阵,一拍脑袋,想到了!是——订了婚约的新郎和新娘。
试想一下,冬天的松柏上挂着雪堆,村里家家户户都挂着红灯,新娘站在村口,等衣锦还乡的新郎归来。
安腾觉得老郭或许说得对,上学久了就想放假,放假久了他就想学校。
他觉得都高二了,学校应该把周末的双休改为单休,只放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