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阑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不适,拱手行一礼,道:“李某并非本地人士,本不应过问政事。但我落难时,幸得汴阳君施以援手,此值汴阳临危之际,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袖手旁观,惟望略尽绵力相助百姓。其余诸事,不便再参与,望汴阳君准我告退。”
汴阳君再谢,李星阑缓步走出议事厅。
很显然,但凡是有常识的人,都不可能相信几个身份不明的外来人。尤其是当他们空口白说,告诉这些智者们“此城有受丧尸侵攻之忧”的时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所幸战乱之世,大家都惜命。
众人当即商定,征集八百民兵,巩固防御工事,密切关注秦军动向,再做下一步打算。韩樘、李星阑、伏绍元征兵练兵,老先生公孙缶带领书院弟子策划加固防御工事,黄辕及城中商户筹措军资军粮。
至于其他神神鬼鬼的事情,一概免谈。
☆、第38章夜宴·壹
李星阑走出议事厅正门,云淡风轻,步伐沉稳,进入垂满海棠花的曲折幽径。
一阵风起,万千垂丝海棠花枝乱颤,光影与花枝交缠舞动。
他却猛然吐出一口黑血,毫无征兆,伏在栏杆上剧烈地喘息,额角、手背青筋暴起,衣襟被自己抓得变了形。然而花香融化了血腥气味,黑纱遮面,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李星阑终于缓了过来,摘下一片绿叶将嘴角的血迹擦干。继而将那被血染得黑红的叶片仍在地上,踩入泥土里。
那从容离去的模样,背脊挺得笔直,仿佛一切不曾发生。
陈铬与韩樘偷窥被发现,一溜烟跑得没影。然而孩子毕竟是孩子,转眼便将这事忘了。
李星阑回到暂住的小院中,看到的便是两人趴在地上玩泥巴的情景。
陈铬发现李星阑站在院子门口,抬起头笑着与他打招呼,一张脸被抹得花猫似的。不料李星阑见状,竟然笑了起来,朝他遥遥招手。
陈铬看人多半只看表面,只要见到别人笑,自己就会觉得很开心。他忽然一下看见不常笑的李星阑竟有这样的好心情,根本没工夫去琢磨他的脾气为何这样阴晴不定?瞬间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快乐,摇着尾巴跑到他跟前。
然而数日相处发生的尴尬实在不少,陈铬也没有得意忘形,习惯性地在距李星阑半米处停了下来,保持一个安全距离。他知道,由于自己的性向问题,李星阑不大喜欢与自己隔得太近。
陈铬也不说话,就这样站在原地,张开沾满泥巴的双手,没头没脑地对着李星阑笑。
倒是李星阑一反常态,跨步上前,将两人的距离拉近至不足一尺,低头侧脸,问:“在房顶上,都听清了?”
刚刚吐了血,李星阑的声音有些干涩,说四个字,咳一声清嗓,再说四个字,咳一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这才恢复了富有磁性的温柔嗓音。
陈铬哪会注意这些细节,笑道:“都是韩樘,我说了‘不听不听我不听’,他瓦片都揭开了。”
阳光破云而出,一片金黄洒在小院里,万事万物都变成了金白色,如入梦境。
此时此刻,陈铬沐浴在阳光下,白衣,乌发,海棠花枝落下的阴影交错。
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玩的,他虽然手和脸上都是泥,衣服却一尘不染,估摸着是因为太穷买不起其他衣服,所以格外珍惜。他一张脸花不溜秋,活像做了个海底泥面膜,在斑驳的污泥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皮肤苍白如玉。一双小狗眼微微下垂,眼神清澈明亮,笑意如同春风。
少年的气息,像是带着露珠的鲜红野果,令人只要看上一眼,便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心情飞扬。
与前几次相似,李星阑又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向着陈铬的方向伸出手,忽而悬在半空。只是这一次,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他几乎是一停下来,食指指腹就碰到了陈铬的脸颊。
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