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溪市纪委距离市委办公楼并不远，却是一个单门独户的小院，两栋白色的五层小楼充满了威严，令人是望而却步。以前这里是省经贸委的办公地，省经贸委搬走之后，纪委就搬了过来，倒是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市委办公楼的压力。

纪委书记办公室却是比杨卫国的办公室还要宽敞，窗明几净，装潢肃穆气派。崔勇也喜欢在这里办公，虽然市委之中也有他的办公室，但是在这里当一把手的感觉肯定比起在市委大院之中当副手要惬意得多。

此时，崔勇脸上不动声色，隔着茶几一直在默默观察和他并肩而坐的乔瑞华，他有些搞不懂，这个乔瑞华无端端来他纪委办公室作什么？貌似他今天刚刚从兴岗工业区调研回来，连气都没喘一口都直接上自己这里来了。

崔勇惊疑不定，乔瑞华却是端着茶慢慢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笑着对崔勇说道：“一直都说要来拜访一下崔书记，不过总没抽出时间，今天没有提前打招呼就冒失过来了，希望没打扰崔书记的工作。”

崔勇那不苟言笑的脸上就扯出一抹略显亲和的笑意，“乔市长客气了，早就想请乔市长来咱们这里视察工作了，却又怕乔市长有这方面的忌讳。毕竟和纪委打交道，听起来没那么好听。”

乔瑞华就笑着摆摆手道：“哪有那么多忌讳？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嘛。新时期给我们的干部提出了更多的要求，可偏偏我们许多干部在糖衣炮弹面前就抵挡不住诱惑。所以，纪委的工作是任重而道远。”

崔勇心里就生疑了，乔瑞华这次过来不会是为了肯定纪委的工作，大唱赞歌吧？难道说，他是想向自己示好，然后拉拢自己抗衡杨卫国？

作为纪委书记，崔勇在市委常委里的身份地位有些超然，他并不想牵扯进各方的争斗中去，更不想被人利用，充当冲锋陷阵的炮灰和借刀杀人的工具。他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沉吟了好一会儿后，客气地说道：“多谢乔市长的理解，许多干部对我们的工作并不理解，甚至视我们为洪水猛兽，生怕和我们扯上什么关系。说实话，我也希望有朝一日人人自律，我们纪委只是一个摆设，再也派不上用场。不过现阶段这还只能是种奢望。”

乔瑞华似乎也能察觉到崔勇的戒心，笑了笑，“我看那些视纪委为洪水猛兽的自身都有问题，心头虚怕被查。如果行得正坐得直，严于律己，当好人民群众的公仆，又有什么好怕的？”

说到这里，他脸色严肃起来，低头喝茶，喝了几口后将茶杯放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崔勇，缓声说道：“这是我今天刚收到的一封举报信，我看了很触目惊心啊，所以就给崔书记带来了。”

崔勇知道正戏上场了，接过来一看，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消失了，继而变得十分凝重，顺手就掐灭了手中的香烟，拿起里面的举报信仔细看了起来。

举报信并不长，也就两页a4纸，可崔勇却看了足足十分钟，这才又将举报信折好放回信封里，然后放在桌上，用食指敲了敲，看着乔瑞华极为慎重地说道：“乔市长，事关重大，我能问一下这封信是如何到你手上的吗？”

“是市政府督查室转过来的，我估计他们们拿着也头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吧。”乔瑞华笑了笑，就起身说道：“好了，东西我也转交给你们纪委了，至于如何办，那就是你们纪委的事了，我先走了。”

乔瑞华走得倒是干脆，可崔勇却有些坐蜡了，调查也不是，不调查也不是。

举报信，纪委每天都能收到两大箩筐，几乎武溪每一位干部，上至市委常委下至村长支书，无一幸免，而许多举报信更是根本就不搭调，纯粹就是泄私恨，污蔑中伤的，如果都去查，浪费人力物力不说，也会造成极坏的影响，搞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的，也不利于干部开展的工作。

可乔瑞华亲自转过来的举报信，就不容他们纪委不上心了。否则，乔瑞华完全不用亲自送过来，而是让秘书或市政府的工作人员按照正常流程转过来就行了。都说事出非常即为妖，这背后必定大有蹊跷。或许是乔瑞华别有用心，以此揭开大战的序幕，也或许是他点起上任后的第一把火，对武溪的权力场有一个真正的全面了解。不过不论如何，都将纪委推到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

坐在办公室里思忖了许久，崔勇最终还是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杨卫国的电话：“杨书记吗？我崔勇啊，是这样的，有件事情需要向您汇报一下……”

杨卫国放下电话后，脸色也极为难看，坐在他旁边的徐杰听说事情的原委之后，也是不由大吃一惊，琢磨片刻后，说道：“我看这件事根本就用不着去理会。查与不查，主动权本就在我们手上，何苦要让他牵着鼻子走？”

杨卫国却是摇摇头道：“谋定而后动，乔市长既然敢将材料交给纪委，就应该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徐杰微微一愕，杨书记这话是什么意思？琢磨了片刻，才说道：“英才总是遭人嫉妒的，官场里各种子虚乌有的小道消息难道还少吗？如果凭借这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就动辄立案调查，对一些专心做工作的同志实在有些不公平。”

杨卫国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却是出声问道：“今天是星期几？”

徐杰不由就愣了一下，有些搞不清杨书记突然话题一转，问起星期几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星期五了。”

杨卫国闻言脸上就重新浮现出淡淡的笑意，神色也轻松了不少，往后靠着椅背，神情自若地说道：“那就随他们去吧，有些人不碰南墙是不知道回头的。徐杰啊，我回首都这几天，电话估计打不通，市委里的工作就全靠你这个大管家了。”

看来杨书记真是要置身事外了，居然连手机都刻意不接，如果不是深知林辰暮在杨书记心目中的地位，他还真会以为是不是杨书记准备要放弃林辰暮了。而排出这个可能后，那也就是说，所有的一切都尽数在杨书记的掌控之中。

或许这次，有些人真是要撞在铁板上，徐杰心里暗自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