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惹祸了吧?”
罗松平的语调很平稳,似乎不带丝毫的感**彩,可刘光泽却莫名地觉得心头一颤。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连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其间没有半点美化和隐瞒。当然,他当时毕竟没有在现场,所有的一切也都是听说的,和事实相比起来,多少会有些偏差,但总体来说,却是极其接近事实的。
说完之后刘光泽又轻叹一声,叹气中蕴藉着无尽的苦恼与无奈,“罗市长,我也知道,我那个儿子确实不争气,都让他妈给惯坏了。可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总不能看着他做一辈子黑牢却无动于衷吧?”
“你啊你,要我怎么说你?”罗松平听完之后就摇了摇头,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上次事情过后,我就再三叮嘱过你,好好管教儿子,实在不行就把他送出国去,可你就是不听。这样下去,你迟早有一天会被他给拖累的。”
刘光泽就垂头丧气地说道:“我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连签证都找人给他办好了,本想让他去澳大利亚读书,说不定出去几年回来就学好了。可我那个臭婆娘,就是舍不得,事情也一直一拖再拖。”说罢,他又猛地上前一步,情绪激动地抓住罗松平的胳膊,大声哀求说道:“罗市长,这件事情就全靠你了。小斌可是我们一家人的命根子。我保证,这次以后,立马就把他送出国去,再不留他在这里惹是生非了。”
罗松平就轻叹了一声,神色有些凝重。
刘光泽之所以能从无线电厂的一名普通工人,踏入仕途,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和罗松平的大力提拔,是不可分的。其中的缘由,还要追溯到那场史无前例的浩劫。当时罗松平是某个造反派的头目,在一次武斗中被流弹击中,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还是当初上初中的刘光泽,硬生生把他从死人堆里给背了出来,这才捡回了一条命。救命之恩,那可非同寻常,因此以后罗松平发达以后,自然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救命恩人。
刘光泽满脑子想的,是儿子,可罗松平想的却更多、也更深远。
诚然,罗松平也承认,刘光泽的儿子刘皓斌,真不是个什么东西,以他的所作所为,枪毙两回都不为过。如果不是看在刘光泽当初的救命之恩,上次打死辅警那事,他就不会出面强压下来,当然,受害者方面的补偿和安抚,那也是必不可少的。可对方明明知道,刘光泽是自己的人,还如此肆无忌惮,难道背后就真没有什么隐情吗?谁又知道,他们不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呢?
官场之上,如履薄冰。罗松平知道,自己如愿以偿当上这市长,不知道挡了多少人的路,惹下多少的嫉恨。别看他现在贵为首都的大市长,中央候补委员,距离成为国家领导人,也不过就一步之遥,可谁知道其中又充满了怎样的荆棘和陷阱?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坠下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试试看吧。”思忖片刻后,罗松平掏出电话来,拨通了一个号码。而刘光泽,则是一脸欣喜地看着罗松平。在他看来,只要罗松平答应出面了,那一切就好办了。上次连儿子打死辅警的事情都按了下来,何况这次不过就是猥亵了一个女服务员而已。要不是对方咄咄逼人、借题发挥,为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事,他还真不愿意来找罗松平。
罗松平这个电话打得很短,似乎没说到几句后,就收线了。挂断电话后,罗松平的神情有些奇怪,坐在座椅上木然无语,任凭书房内灯光柔和而灿烂,却是无法掩饰他眉宇间的阴霾之色。
“罗市长,我,这……”刘光泽似乎也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态势,也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两眼死死地看着罗松平,眸子中也有了浓浓的忐忑不安。
“光泽啊,我看你还是再去找对方好好谈谈……”罗松平缓缓说道,沉稳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钻入了刘光泽的脑袋,刘光泽闻言愣了一下,继而脸上却是露出了不敢置信之色。
罗松平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却又无奈地笑了笑,问道:“知道我刚才是给谁打的电话吗?”
刘光泽就木然地摇了摇头。
“国安部的陈局长。”
“陈局长怎么说?”刘光泽急切地问道。儿子被抓走后,他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到,抓走刘斌浩的居然是国安部的人。这让他是惊骇不已,完全想不明白,儿子什么时候和国家安全扯上关系了。可别看国安部也隶属公安部,可却向来独来独往、自成一体。好不容易托关系,找到人递话进去,对方态度却极为生硬。他也是没有办法了,才会找到罗松平。
“陈局长说了,这件事情连他都做不了主,是凌部长亲自交代了的。”
“凌部长?”刘光泽骇然一惊,又目露疑惑之色,喃喃道:“凌部长怎么会关注起这样一件小事?”
“这我就不清楚了,估计那个姓林的乡长和凌部长有什么关系吧?”罗松平淡淡说道,随即炯炯有神的双目盯着刘光泽惨白的脸上,加重了一点语气,神色越的凝重:“所以你最好还是再去和对方好好谈谈。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呢?”
刘光泽又点了点头,他只觉得此刻大脑里一片混乱,似乎又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罗松平贵为首都的大市长,中央候补委员,可却都表现得无能为力,足以可见事态的严重性。中午林辰暮的扬长而去,他觉得是狂妄至极,可现在看来,对方还真有狂妄的资本。
一时间,刘光泽也说不清楚,心里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刚要走时,罗松平就把他叫住了。
“光泽啊,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罗松平迟疑片刻后,又有些沉重地对他说道:“陈局长说了,预计小皓这次少说要在牢里待上十年。”
“什么?”刘光泽只觉得心神宛如被大锤捶击,身子猛地一摇,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