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儿看得出来,只用嘴咬走一半,就推给她了。
那天立冬,不记得是七号,还是八号。
男孩儿已经失去了他的手,他好几天没说话,却用满是廉价奶油味的嘴,给她再一次讲了一个故事。
所有孩子都听得很认真,一个没有手、没有脚的男孩儿,如何靠嘴为自己种出了一片花园。
至此,草是他的腿,替他走遍世界;花是他的手,替他抚过每一个小朋友的脸。
他最会讲故事了,张妈妈哄不睡的孩子,只能在他的故事里做梦。
所以,他不会破坏儿童院里每一个孩子的梦。
在林鸠半夜想着那块蛋糕睡不着的时候,他叫醒了几个孩子,把张妈妈给他买糖,哄他开心的钱,用嘴叼了出来。
“去买面吧,奶奶说,生日就要吃长寿面。”
“孟久以后会像长寿面一样,会像她的名字一样,平平安安,长长久久。”
几个孩子拖着头发散乱的林鸠,从狗洞里爬了出去。
他们跑到一家面馆里,什么字都不认识,只知道跟老板说,要一碗面。
那买糖的钱,只够一两炸酱面。
热腾腾的,冒着热气湿润了林鸠脸上的雀斑。
大一点的孩子擦掉她脸上的水蒸气,叫她快吃,叫她一定要长长久久。
林鸠把面给他们分了,要一起长长久久。
但到底不是真正的长寿面,他们也没能真正的长长久久。
时运不济,她被林家带走,再没见过他们。
林鸠突然不想一个人吃面了。
在那个孩子的故事里,怪物是不会吃人类的东西的。
但她还是想给时间带一份,这个儒雅的男人,如今在空间里,不知长到何种年岁了。
林鸠越是回忆以前的事,越是觉得生命的每个阶段,都该是有意义的。
并不只有死亡那个时候。
林鸠从椅子上起来,扫了付款码,“老板,再要一份一样的。”
从面馆出来的林鸠提着两碗面,走得有些急。
她走进巷子里,还未靠近那个死角,水门便出现了。
林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放慢了脚步。
靠近水门后,她伸出双手,准备爬进悬在半空中的水门。
里面的男人就站在水门边,微微俯身,伸出了手。
林鸠把面挂到了他的手上,见男人把面放下后,转过身看着她,便没再有其他动作。
她眨眨眼,所以,是只管面吗?
林鸠等了会儿,确定男人不会过来后,认命地撑着水门边缘,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