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二天才知道,他们已经排兵布阵与北戎对战的事,前几日的安排似乎一直在为这一仗做准备,我从嬴撄挽紧皱的眉头看出来这一战必定十分艰难。
自己也不由捏了一把汗,想说些安慰他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
嬴撄挽走前,突然一改几日以来对我面无表情的神态,破天荒地对我粲然一笑。这一笑,反而让我有些难受,还不如继续对我冷眼相对让人安心。
我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整整三天,我每日翻着他放在桌子上的竹简,然后自己在空白的竹简上不断刻着上面的字,虽然不懂,可是一笔一划我都刻地无比认真。那上面的字不知被他看了多少遍,我突然很想硬生生地记住,哪怕自己不知道意思。
不断有消息传来,即使是让驻守的将士兴奋的“又胜一仗”的消息,在我听来也总是心惊胆战。我隐隐地希望,胜负不要紧,人回来就好。
然后他终于回来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整个军营里似乎沸腾了一般。他满面尘土,铠甲上落满血迹却意气风发,所有归回的将士更是冒出一种只有死里逃生才能明白过来的亢奋。
我突然看到他眼神里若有若无流过的疲惫,皱着眉,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心下一沉,只觉得想上前抱住他,忍了忍,还是只对他嘻嘻一笑。
嬴撄挽兴致很高,大声吩咐道:“晚上大飨所有将士!”
军中一片欢腾。
兴奋过后就是无尽地疲惫,他把后事交给张颌,只身拉着我的手进了营帐,然后一把把我抱住。
那种把脑袋拎在手中,时刻警醒自己的感觉,我怎会不知道,当下不由伸出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背。
“陪我睡一会吧。”他沉沉地说道。
我“啊?”了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缓缓地放开我,然后拉着我的手绕到帘幕后,猛地将我抱到床上,自己鞋子也不脱便顺势倒了下来。
我们并肩躺着,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我使劲抽了两下,他却加大了力气:“就这样陪我躺着就好。”顿了顿,又轻轻地嗫嚅了一句:“好吗?”
一个“吗”字没说完,便传来了沉沉地呼吸声。
我看着他尘霜满面疲惫不堪地面容,抿抿嘴,便轻轻闭上了眼。
本是对方休息,最后却变成了我一睡不醒。
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努力睁开沉重地眼皮,看着周遭模模糊糊地一切,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好大一会才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凉风吹来,树叶发出“沙沙”地声响,周围有巡视的兵士。
我顿时如坠冰窟,只觉得头痛欲裂。摇头再摇头,过了好大一会才敢再睁开眼睛,可是错不了,自己真真切切的在这里!是苑囿!父王常带大臣打猎的苑囿!
我支着脑袋看向刚才叫醒我的人,一下子不知所措。
他的笑淡淡的,鼻上山根的痣小小的,眼睛里像落满了星辉。
我张张嘴,嗓子却干涸地发不出一点声音,只那么直愣愣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