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那就算了吧!”
话音一落,她转身就走,甚至嫌走人不够快,落荒而逃般运起轻功登入山间回廊。
极速的跳跃中,顾瑶的心情渐渐平复,她停了下来,踩在琉璃瓦上,低下头,慢腾腾地踢了踢砖瓦。
山与树,林与花,以及不远处修建的社稷塔,尽数被她收入眼底,却是——高处不胜寒呐!
她有钱有权,却也有一个无法言说的秘密,多苦啊!太苦了啊!
顾瑶心疼死自己了,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一点也不想玩闹,就想要回母后的怀里要抱抱。可是长乐公主可以撒娇,永安王已经不可以了。顾瑶吸了吸鼻子,心里又堵又难受。
之前长乐公主哭过一次,顾瑶不想又在东宫哭一回,泪水太过软弱且没用了,她一向不喜欢!
呜呜呜呜娘——
顾瑶心中微叹,慢慢抬起头。
张先生脚踩屋梁顶尖,素白短褐贴身,秘银玄武纹熠熠生辉,平添一身诡秘色彩。
顾瑶自认轻功,方才也没有顾及到张先生,也算是不留余力地前进。
她没有听到脚步声,便以为张先生没有跟上,不想他一直都在自己身后。
顾瑶笑道:“张先生好功夫啊,江湖人都是这样的么?”
张先生没接她的话,悠然道:“心情不好么?”
顾瑶一愣,随即笑说:“张先生果然能看见啊!”
张先生:“心中有眼,那便能看见了。”
顾瑶矮下身子,坐在了房顶上。
她用手托着腮,望望东宫景观,不远处有几位洒扫的宫女偷闲,转着花手跳舞取乐。
她学了两下,没转起来,干脆放弃了,蔫巴地长长叹气。
张先生于是下了结论:“王爷是心情不好啊。”
顾瑶本不想说,维持一个姿势装深沉,维持得累了,便箕踞而坐,摸扇子上的熊猫。
“张先生,”顾瑶深沉地说,“当你发现你跟别人不一样的时候,会很孤独么?”
她好孤独、好没有安全感、好需要被人真真切切地深爱着啊!她除了真爱什么都有了!谁能理解她的可怜啊!
张先生坐在了她旁边,宽慰道:“什么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顾瑶苦笑一下:“话虽如此。”
张先生:“福祸相依。”
顾瑶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福气”的。
过了一会儿,张先生又道:“若要你选择,你是希望保留自己那点与众不同的,还是泯然众人?”
顾瑶:“我是想和……”
她原本想说,她想和别人一样。
但转念又思及:若她只有一个人生,那应当是做长乐公主,还是当永安王呢?
她抿了抿嘴,迟疑道:“我……都不想放弃。”
张先生轻笑一声,笑音淡淡:“人所为及人所念,两两不照面。”他道,“很多时候,人没有选择。”
顾瑶似懂非懂:“是因为我不能选择自己拥有还是不拥有么?”
“你选择不了自己是否得到,也选择不了自己是否失去。”
张先生的语气很淡,他的音色本身不具有辨识度,既清亮,又有几分雌雄莫辨。只是他说这句话时,嗓音略哑,也低沉了许多。
一腔江湖恩怨情仇,世事无常。
顾瑶颇为感触:“张先生很有哲理啊……”
然后她就瞧见张先生的手往琉璃瓦上疯狂蹭,摸一个,琉璃瓦就凭空消失。
顾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叁确认,确乎是消失了:“张先生?!”
张先生停下动作,清咳几声:“不是说了嘛,人总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得到,什么时候会失去。”
顾瑶:“不是,你偷、呸,你抢个砖瓦作甚呢?”
张先生:“王爷还记得我对你说的系统么?”
顾瑶想起来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销金窟?”
张先生点了点头:“原本里面还剩了不少余额。只是刚才一打雷,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一下子就快见底了,只能充点钱进去。”
还真是销金窟啊!
顾瑶好奇道:“倘若见了底,又会如何?”
张先生语焉不详:“自然是,以各种方式让你交钱。”
顾瑶对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接受得奇快无比,高兴道:“原来你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太好啦!”
张先生定住,片刻后,道:“王爷,心灵鸡汤一共十文——你不会不给吧?”
顾瑶哈哈大笑,边笑边说:“我一定会给的,去向府里讨就是了!”
张先生提醒道:“别把妆弄花了。”
顾瑶急忙收敛面部表情,唇角却还是止不住地扬起。
她站起身,抬眼望青天,心情豁然开朗。
“张先生,你说得对。”
“世事无常,我也非得强求一番,才算活过一场。”
绝不能这般稀里糊涂地过下去,起码不能让她的世界像方才那般轻而易举地被更改。
她什么都不愿意放弃。
物是,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