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寅明瞥了他一眼,还不待他说话,就听杨纶摇头说道,“罢罢罢,我有违圣人教诲,乱语乱语。”
好似为了揭过方才的胡言,杨纶问道,“接下来要怎么办?我们就连凶手的范围都定不下来。”
夏寅明道,“之前你在刑部,若是遇到这种情况,杨大人会如何做?”
“从死者身上找问题。”杨纶叹了口气道,“可现在死者身上的问题太多了。”
夏寅明摇摇头,说道,“问题是多,可是巧合却只有三个。其一,他们都是举子,其二,他们都是湖广人。”
“第三个呢?”
“他们都曾秘密拜访过礼部尤檀尤郎中。”
杨纶在脑子里搜了搜,惊道,“礼部仪制清吏司的尤郎中?此次掌管科举的尤檀?”他见夏寅明神色晦涩的点了点头,突然叹道,“难怪,镇北抚司那边说,这案子并非普通谋杀,原来还在这里头有牵扯。”
杨纶看热闹不嫌事大,哗啦打开扇子,金刀大马地坐在凳子上摇起来,道,“这事儿难怪我爹都不想参合,原来这牵扯牵扯,就把我那姨姥爷给牵扯进去了。”
拜别夏寅明,杨纶从大理寺出来已经接近午时,家里规矩过了时辰不留饭,他便去酒楼打发午膳,席间总觉得自己有事儿惦记着。杨纶虽被人叫着小少爷,脾气也被杨阁老磨随和了,可到底是贵胄,那股子自命不凡,怎么都脱不开。他方才随口一说的事儿,此刻闲下来被他细细琢磨起来,却是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
于是他匆匆吃了几口,便往国子监跑去了。
国子监掌天下教育,自古便是文人集聚之所,无奈本朝文风开放,地方书院盛行,人才辈出,国子监早已日渐凋零。可好在有朝廷加持,天下各色藏书,一份藏于翰林,一份送于此。
此时担任国子监祭酒的,是三十年前圣上钦点的状元,文采风流,自三十年前起便被传颂。且其对待监生宽厚,为人也淡薄阔达,深受学生喜爱。杨纶亦是敬重他,不过他觉得在这国子监待上近二十年,这性子怕是不淡薄也磨淡薄了。
杨纶匆匆来到藏书楼,按着记忆找到了志怪传说一类的书册。以前他觉着国子监里的博士讲课枯燥,便一头扎进藏书楼,待上一整日亦是常有,因而这里大部分书都被他翻看过。当他翻到一本名叫《异物志》的时候,他心里有些激动。
“我就记得读到过这种事儿。”他走到窗边,见国子监的监生,三三两两在院中的湖上泛舟,心绪一下子开阔起来。
国子监安静,泰半靠着皇城最大的湖所致。□□马上得天下,却看重文人。定都皇城时,便将这一侧的湖圈了起来,批给了国子监,取湖清心静之意。现下国子监冷寂,这湖倒生了几分悠然的禅意。
杨纶收回目光,稳住心神,低头细细看起来。书上讲了个故事,有个小和尚,救了一条断了尾巴的小蛇,蛇虽然活了,却将小和尚咬伤。原来那蛇是即将化形的妖怪,却不幸沾染人气前功尽弃。小和尚被老方丈救了长大后,又遇到这蛇妖,蛇妖告诉他只要喂它内胆,它便可以化成人形,届时便可以助人报恩了。小和尚不肯,惹恼了蛇妖,蛇妖就将小和尚勒死,取了他的内胆,真的化作了人,却缺少一条腿,怕是因为蛇身本断了尾巴。可缺了一条腿的人并不奇怪,蛇化作人形在人群里待了十几年,直到仙人路过,才将他收走。
书中写道,“妖初化,惧人。恶妖食人,蛇妖喜食胆,俱以身勒人窒亡,探蛇头入口取胆,食而可化形。惧光畏热,唯仙人可斩杀。”
杨纶心里惊颤了一下,匆匆翻看下去,文章结尾写道,“妖化人,人难辨,唯妖物残留本能习性,如猫夜视,如犬嗅灵。”
书册陈旧,有几页已经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