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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架真相(1 / 1)

一个人一瘸一拐从偏殿出来给安升打电话,才知道他们早就被疏散下山,没有人找过她,也没有人找过盛也,她一点也不奇怪。

“姐,那天我——”

“没关系的,”安冉抚摸弟弟的头,“你做得很对,自己没有能力的时候不要逞强。”

安升垂下头,靠在安冉肩上:“我太没用了,什么也做不好,还一直拖累你们。”

“不是的安升,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的意思就是一起组成一个大世界,”她说,“我们爱你,是在爱我们自己的世界,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在为我们共同的世界努力。”

病弱的男生抬起头:“好神奇啊姐,怎么就让我和你还有爸妈成为了一家人,老天对我不是一般的好!”

“对啊,我们生来就会爱彼此,真好。”

所以盛也,真的不是她哥哥。

舅舅和外公上班后又开始忙,准备参加一个行业座谈会,大人们很重视,可她不止一次发现舅舅小心翼翼地半夜出门,打扮得光鲜亮丽。

“……”安冉接到盛也的电话,失神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出声,“喂…”

一道陌生的嗓音传来:“喂,喂,是冉冉吗?”

冉冉?是在叫她吗?

“我是安冉,你是?”

“盛也的妹妹是吧,我是盛也的朋友,他现在在锦城医院,你过来一下吧。”

她习惯性地开始担心,及时制止自己,对电话那头憋着一股气:“不去,他难道没有别的亲人吗?”

说完她和电话那头都愣了一下。

安冉抿住嘴唇,沉默地听着对面背景声里医生叫28床盛也的家属。

对方远远地答应医生,然后尴尬地对电话里的人道:“行吧,挂——”

“在几楼?”

除了她,这个家没有人会去看他。

走出电梯就看到坐在过道的魁梧男人,脸上的刀疤骇人,不像是陪护倒像是肇事者。

他一看到安冉就认出来这个小姑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冉冉?我叫易大河,盛也的朋友,叫我水哥就行。”

“我记得你。”

水哥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呵呵一笑:“那种事儿想忘记也难是吧。”

其实不止,安冉默默隐藏恐惧,装得像个大人。

他领着安冉朝病房走:“盛也还没醒,昏迷前一直叫冉冉,我只好打电话叫你过来。”

她的脚步微顿:“他一直叫我?你怎么知道叫的是我?”

男人点开盛也手机的最近通话,指着“冉冉”的备注道:“可不是你接的。”

病床上躺着的盛也难得温和,清晰的棱角和五官被水蓝色的病服衬得脆弱。

嘴唇有些干,可比湿润的时候柔软,不会吐出恶劣的字眼;碎发乱糟糟的,和小时候被安冉揉乱的一样。

安冉给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整理从家里带来的东西。

“水哥!办好了!”

声音丝毫不收敛,安冉不满地看过去,门外跑进来一个小伙,把一叠缴费单递给水哥。

水哥顺手把缴费单拍他脑门上:“这还有人躺起的,你再叫大声点!”

小伙往后躲:“盛也那是和五爷一样打拳不要命的,这点小事他——”

“五爷什么五爷!”水哥按住他揍,“说了一万遍要叫闫总!搞得跟黑社会一样,是不是你小子败坏我们五、闫总名声,啊?”

安冉放好盛也的内裤心想幸好那两个男人在说话没空关注她,不然她要尴尬死,转身问道:“五爷就是闫兀?”

“哟嚯,”水哥震惊道,“你一小姑娘还知道我们五爷大名呢,你不会暗恋他吧?这么多年?”

他急了:“哎哟,那可不行,我们五爷有老婆的!好不容易追到的,小妹妹读书要紧读书要紧…”

安冉很想反问他义正严辞说读书要紧的人读了几年书,最终只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对了,盛也的背是不是之前受过伤,正常情况被偷袭他不会躲不过。”

听到水哥问,想起那天在寺庙挣扎中盛也撞到柱子上,眼神躲闪,转移话题:“被偷袭?”

“那孙子,”水哥忽然想起,偏头交代小伙,“把我给我看住了,在老子地盘上搞偷袭,没这种坏规矩的事儿!”

“好嘞,哥!”

答应完人麻利儿地办事去了,病房里只剩下水哥和安冉,还有安静的盛也。

水哥道:“今天这场裁判都吹哨了,那人趁盛也转身的功夫,一拳砸他背上,不知道从哪里带进来的铁秤砣甩到盛也脑袋上,好家伙,当场就出血了。”

病房空调开得有些大,盛也呼吸频率不稳,一边听水哥说,安冉一边打开一瓶水增加湿气,水哥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长大了啊妹妹,小时候看到盛也脖子的血直接吓晕了,现在还能一心二用。”

“脑震荡又不会死人。”

“不一定哦,”水哥想起当年,“万一这个偷袭的人像那两个人贩子一样都是他妈找来的,肯定不止脑震荡。“

安冉的手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停在半空,怀疑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什么他妈找来的?”

水哥一下反应过来,越说越心虚:“盛也没告诉你?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他没说就算…”

“我们当年被人贩子绑架不是意外?”安冉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拎出来,放到一座四面漏风的房子里,她想要回自己的心,最后却发现,心脏还在,是身体支离破碎,她重复确认道,“是盛也的妈妈,是姚晓萱找人要把我们卖了!不对,不是我们,是盛也!她找来人贩子拐走盛也!!”

一见她哭水哥如临大敌,可她却没有哭出声,只是张着嘴,泪流满面,想哀嚎却忘记如何发声,在空白的房间盲目寻找,或许是想找一个支点,或许是想做什么,可她无事可做,痛苦没有出口,只能一点点栽下去,蹲在地上把自己抱住,不受控地全身痉挛。

看着这两兄妹,一个躺着不省人事,一个蹲着哭背过去,水哥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提这事儿做什么。

盛也醒过来时,只有安冉坐在他床边发呆,眼睛红肿像哭过。

来奔丧吗?

“晦气。”他坐起来。

“你不是不在意生死吗,”盛也一拳打到棉花上,安冉心平气和给他倒水,“以前你整天把生啊死啊挂在嘴边,我觉得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一点也不避讳。”

因为对盛也来说,稀松平常。

她把水递给他:“现在觉得,生老病死,跟吃饭喝水没区别,可能是旁人递给你这杯水,也可能是你自己想喝。”

所以那么多次直面死亡,那么多次被最亲的人捅刀。

“你想喝吗?”

你还想活吗?

“哐啷——”

不等盛也回答,安冉手指脱力,玻璃杯掉到地上,碎渣四溅,她替他回答,旁人要盛也死也好,盛也自己想死也好,她都不同意。

她说:“盛也,快点好起来吧。”

盛也从始至终没有伸过手,抬了下眼皮:“有病。”

外公和舅舅的工作似乎有了进展,这几天都在家里吃饭,七口人难得坐在一张桌子上。

“虽然说搭上了线,但肯定不止我们一家公司,你要注意动向,多活动活动。”

盛朗华示意张秀兰添酒,张秀兰一边叫胡阿姨拿酒来,一边给安升夹菜。

盛淮波有些急,招呼胡阿姨把酒给他来倒,焦虑地应承盛朗华的话:“爸,市政府这次的医疗器械采购,确定是对本市所有医保约定医疗机构使用吗?如果只是区采购,有点不够看啊。”

主位上的人不满地看了一眼儿媳妇吃饭发出声音,转头肯定回答道:“我和你田叔叔已经问过了,肯定是市里的。”

“那怎么负责的是区委区政府的领导?”

说着看见安冉夹了一块排骨放在盛也碗里,有些惊讶,盛淮波果然又不满地看向安冉。

吃饭从来不出声的盛也破天荒朝盛朗华解释:“我让她夹的。”

不止盛淮波,安升和姚晓萱,包括安冉自己都惊讶地看向盛也,突然觉得羞赧,把头埋进碗里一粒一粒米吃得大口。

盛朗华不觉得盛也有什么不一样,叩响桌面警告安冉,然后尝了一口炖汤便放下擦嘴,再次嘱咐盛淮波:“照做就是了。”

他一起身离开,姚晓萱像一秒都呆不下去阴沉一张脸也跟着要走,转身间隙瞥见一直没什么交集的安冉,愤恨地看着她,很快安冉就被她怨毒的眼神吓得慌乱低头。

舅妈为什么恨她?

虽然诧异姐姐和盛也什么时候和好了,但手术期临近,安升每天都焦虑得睡不着。

半夜房间的水喝完出来客厅倒,不小心走神洒了一地,像冥冥之中的预兆,安升扯出卫生纸蹲在地上沿着水痕一点点擦拭。

有水流进沙发底下,他顺着擦干,手指碰到一张硬纸片,莫名被刺痛,最终好奇战胜了预感,或者说是预感引领好奇。

于是照片里的画面猝不及防映入眼中,黑暗里清晰无比,无可辩驳。

安升觉得自己在做梦,一个骇心动目、舌桥不下、毛骨悚然的噩梦——他捡到一张照片,上面赫然是他亲姐姐安冉的裸照!

女人苍白赤裸的肉体像奉献给月光的祭品,就这样任人为所欲为地躺在床上。*

他从未觉得自己委屈求全,从未绝望,他的病可以治好,他和姐姐很快就能不看人脸色,他们一家的幸福生活还有很长,可这一刻,因为心脏病十多年来拼命克制和忍耐的习惯荡然无存。

在一定程度之下,绝望的人对于绝望往往是不能理解的。*

就像现在,猜想这张照片的来由刚想个开头便已经交织绝望的过程,大脑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直到心脏剧烈跳动,已经是废墟的泵,被超负荷抽压,濒临崩溃。

捏着已经被揉烂的照片往安冉房间走,走到门口他犹豫了,转身朝二楼盛也的房间去。

那张明显是趁她睡着偷拍的照片,背景是盛也房间,姐姐不知情,她是个女孩子,知道了该有多难过。

盛也从浴室出来,头上罩着毛巾,看见安升这么晚来他房间,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他脸色苍白,在暖气十足的房间里冻得发抖,已经揉得看不清脸的照片甩在盛也面前,安升刻意扬起下巴:“我知道你讨厌我,也讨厌我姐,所以别说什么喜欢她才偷拍她这种鬼话。”

被质问的人接过照片,没回忆起是什么时候丢的,但丝毫不慌:“那你想听什么?至少我说喜欢她才是你唯一能接受的答案。”

“你他妈!”

安升作势要揍他,可一个病人怎么可能打到一个拳手,盛也掰过他的手腕,不顾他痛得大喘气,汹涌的空气里又投下一堵海啸:“你以为我只拍了一张照片?”

在男孩目眦尽裂、极度怨恨的沉默咆哮中,继续刺激他:“在寺庙起火你一个人逃命的时候,我在外面上了她,你怎么就没想来找找她呢,或许你来,就不会给我机会了。”

“啊啊啊啊———”安升大叫起来,情绪身体机能完全失控,痛不欲生地嘶吼,“畜生!你个畜生!她还没有成年!”

半夜的盛家突然灯火通明,胡阿姨和安冉最先听到声音往楼上跑,张秀兰和盛朗华迟了几步,盛也房门大开,安升躺在地上捂住心脏抽搐,嘴里不停大叫:“畜生!你会遭报应的!猪狗不如的东西…”

盛也倚靠在门边,事不关己。

几个女人被这样的场面吓住,安冉扑过去抱住安升,惊慌地哭得什么也看不见,盛朗华气得大骂:“叫救护车!送医院!淮波!盛淮波人呢!”

吊顶的大灯摇晃,光扑朔迷离,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在动,安冉只有紧紧抱着安升,才觉得这还不是地狱。

安静的社区被救护车一声鸣笛划破夜空,银杏树叶纷纷抖落,并不期待春天。

直到安升上了救护车,姚晓萱才披着睡衣在门口看了一眼,盛淮波始终没有出现。

胡阿姨和安冉跟着救护车一起到医院,盛朗华提前联系好主任,医护人员已经待命,他和张秀兰稍后赶到。

这条大路一点儿也不颠簸,半夜畅通无阻,可安冉觉得在爬好陡的一个坡,好堵的一条道,小小的铁皮车子摇晃得她五脏六腑都移位。

“小冉,你别哭,小升都没哭,坚强点孩子。”胡阿姨抱着她安慰。

医生在一旁急救,连接上仪器,让安冉在一旁坐下,安升伸出一只手,拉住安冉,喘了好几口微弱又努力的呼吸,才开口道:“姐,我不想治了,我们不治了…”

她想起她问盛也要不要喝那杯水,为什么现在连安升,也不想活了。

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就针对她一个,为什么就偏偏不要她身边的人好过!

有一个磁场,把她在意的人框进去,一点点辐射他们对生的希望,以前是盛也,今天轮到了安升,那之后又会是谁。

盖上,正好集齐六枚可以送一杯拿铁。

水哥屁颠儿屁颠儿地揣进长台大厦,顶层最大的那间办公室里有一个保险箱,只有他和五爷知道密码,连祝欢喜都不知道。

打开来里面没有金条也没有文件,是几件破旧衣服和一堆核桃黑芝麻之类的保健品,他把盖了章的咖啡店集章卡塞进去,心里美滋滋地想,要是在古代他肯定能混成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

女孩指着自己问安冉:“你不是在等我吗?”

一开始就输了,安冉气鼓鼓磨蹭过去,低头不说话,觉得自己身上的卡通外套丢脸极了。

“盛也的妹妹,对吧?”女孩咬了一口香菇被烫到,不停哈气,等凉下来发现旁边的人还低着头,她把手伸到安冉面前,“认识一下吧,我叫然然。”

“冉冉?”

安冉蹭地一下抬头,快哭了:“你也叫冉冉?”

“r-a-n,二声,然后的然。”然然一边回答一边埋头挑蛋饺。

旁边的人语气突兀地怪罪起来:“你都没有姓吗?”

然然觉得好笑:“我姓然名然,这不犯法吧妹妹。”

所以盛也昏迷前叫的“ranran”真的是在叫她吗,安冉不确定了,毕竟他一直都是连名带姓的叫她“安冉”。

她顿时又偃旗息鼓,像霜打的茄子,然然觉得她的反应好玩儿,和盛也那张死人脸一点儿也不一样,不过也是,怎么会一样呢,然然先开口道:“你是想问盛也的事吧。”

“对,我想问你——”们什么关系。

“你想问你们被绑架那天的事吧。”

然然今天才第一次听到水哥说当年绑架盛也的人贩子是他妈找去的,她以为水哥也告诉了安冉在那之前盛也在长台会所经历了什么,理所当然认为安冉是来问她这事的。

“无所谓了,反正他也没让不准说出去,”然然摸口袋想点烟,可是便利店内不能吸烟,她凭空吐出一口烟圈,就着窗外的雨声,“你应该知道他那天在长台会所看见了他爹出轨…”

安冉困惑的眼映进雨珠,如同窗户上斑驳的水痕,一下就裂开。

那天盛淮波和姚晓萱大吵一架,因为姚晓萱和朋友逛街,亲眼目睹了盛淮波揽着另外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就是我妈。”

然然说。

崩溃中的姚晓萱偏要将被背叛的怒火发泄到盛也身上,厨房的擀面杖很大很粗,胡阿姨一次要备很多餐,十三岁单薄清瘦的男孩站在摇摇欲坠的大灯下面,青紫肿胀蔓延出领口,他一声不吭。

安冉躲在墙后面,盛也还有余力朝她摇头,挤出一个废力的微笑,她咬住手背不敢出声,眼泪砸进每一下殴打的空隙。

或许是想找父亲来替他主持公道;又或者,他认为母亲的种种行为皆是因为父亲的荒唐,她也是受害者,他是想要替母亲讨一个公道,所以他找到母亲痛骂的长台会所。

当时和安冉一样大的然然也在里面。

“我妈本来是里面的坐台女,被盛淮波看上了,就被他养在外面,后来盛淮波把她送人,才有的我。”

安冉不敢看她,为自己早先卑劣的攀比懊恼。

她继续说:“不知怎么的,盛淮波又想起来她,时常叫她作陪,我妈本来生完孩子那边也不认,巴不得钓住盛淮波这颗大树。那天盛淮波喝多了酒…”

那天盛淮波喝多了酒,盛也闯进去的时候,盛淮波埋在女人全裸的身体上舔舐酒水,“咕唧”的唇舌声在昏暗包厢里宛如臭水沟交配的两只老鼠,再走近一点便会有爬满全身的蛆虫。

他看见自己的父亲,像没有开化的原始动物,肮脏恶心,男人女人身上的臭味被高温蒸发,直冲少年的鼻腔,他强忍住反胃,小小的身躯站在门口吼道:“爸爸,回家吧…”

满身横肉的中年男人瘫在皮肉松弛的女人身上,两团肉球流着口水接吻,舌头扯出骇人的长度,口水鼻涕混在一起吞咽的盛淮波起身亲自把自己的儿子拎到他和女人面前,两坨赤裸恶心的肉体包围住他,浑身立刻被赃污灌满。

一开口就黏着口水的嘴凑近盛也:“回他妈个屁的家,你妈是个疯子!不对!是个卖批卖娼的!”

他抓住盛也的头对着沙发上赤裸的女人:“快叫,叫啊,不是要妈吗,叫啊!”

盛也拼命挣扎,可他太小了,不可能挣脱当过兵的盛淮波。

然然说:“我躲在柜子后面,看见盛淮波按住盛也的头,对准他那根玩意儿,就这样插进女人漆黑的逼里,盛也的脸几乎怼到两个人发情的部位,这t换谁都得疯,盛也还好好的已经是个奇迹了。”

她实在憋不住了,这操蛋的回忆,抽出一根烟走到便利店外,隔着窗户在安冉面前点燃。

养育一个孩子需要二十年,但杀死一个孩子只要十秒钟。*

用不了十秒,盛淮波杀死盛也只用了胯部耸动的两下。

寥寥几句话形容不了盛也经受的非人遭遇,被人说来,已经粉饰又粉饰,抚平又抚平,即便如此,她也负荷不了这巨大的痛苦和悲哀,这种生不如死的打击,他常经历。

她以为盛家人对盛也已经是恶事做尽,恶无可恶,可偏偏还能再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对亲生孩子的恶没有底线,他们像一辈子费力伪装的怪物,将自己的亲生孩子作为可以随意凌辱的物品。

安冉控制不住冲出去到雨天的大树下呕吐,深冬的银杏没有枝叶,雨直直淋了满身。

她没吃什么东西,只能吐黄水,然后干呕,要把内脏呕出来一样干呕。

所以那天在长台会所外面找到他的时候,在抽烟,那是他第一次抽烟,是他为了压住心里的恶心不得不抽烟。

所以他才会在看到她下体的那一瞬间推开她,才会在性爱里粗暴又恶劣,因为他对这件事全部的印象,只有愤恨和残忍。

原谅他吧,原谅他吧,他太苦了,太苦了…

人生有无数可以逃离的痛苦,唯独家庭,一旦打上不幸的烙印,终生不得解脱。

安冉对自己说,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好到能抵消万分之一的苦难,也是好的。她想到这里突然大哭起来,眼泪比雨大,怎么可能抵消呢,再多的爱,痛苦都不会被抵消,只会扎根、盘踞,蛀烂整句身体。

身侧有人淋着雨递给她一张纸,然然安慰地拍拍她:“哎,盛也确实遭罪。”

“你呢?”

“什么?”

然然没想到这个故事里会有人在意她。

“你也看到了不是吗,你后来…”安冉直觉自己的痛苦的表情不适宜,真正痛苦的人云淡风轻,反而她在惺惺作态,可她脸部肌肉无法协调,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有多神圣。

不用信奉便能听人祷告的天使。

烟头被雨浇灭,她扔到土里,说:“后来,有人告诉我,扔掉爹妈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所以我不姓刘,也不姓陈,我就是我自己。”

安冉恍然抓住了一点希望:“扔掉…”

两个人的身上全被雨水打湿,好心的店员给她们拿来两把雨伞,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然然又说:“所以我扔掉了,但是垃圾的归宿不是垃圾桶,是要被送进垃圾场里搅得稀碎才对。”

她没有打伞,看向同样没有打伞的的安冉:“你知道我干了什么吗?”

“我录了视频发给盛也,我教他,把视频发到网上,让他们丢尽脸面,可盛也觉得效率太低,”她说,“他把视频投到了盛朗华公司的会议大屏上,盛朗华气得差点中风被送进医院,还把盛淮波打了个半死。”

“小小一个举动就让那些恶人不得安生,我们为什么要让他们好过!”

安冉丝毫不觉得阴暗,她甚至觉得太轻了,这样的报复太轻了。

所以,她的意思是他们还要报复,他们是在计划什么吗?安冉正要追问,路边有人唤她,雨声朦胧,名字清晰。

“安冉,过来。”

她奔向他,雨雾在走神,有人奋不顾身。

此时她手里提着ooko的蛋糕,和她九岁生日时吃的一模一样,盛也竟然记得,在她也只能想起给弟弟买麻薯团团的时候,有人会想起她来。

冬天的雨让寒冷变得具体,安冉试图回忆一个美好的季节,想了很久,直到走出雨伞的遮蔽被盛也一把拉回来,才真切地发现,盛也的四季,各有各的寒。

电视剧都演男生如果喜欢女生的话,会倾斜着打伞,安冉偷偷抬头看,伞没有倾斜,直直地立在盛也手中。

啊,原来是她倾斜了,被哥哥揽着倒进他怀里。

“你可怜我。”

他在说肯定句。

“你不能可怜我。”

这句却是疑问句,像在质问她,你凭什么可怜我。

“哥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好不好?”

他的一只手从脖子后面绕过来掐住她的下颌:“安冉,安升和我,你选谁?”

这是什么问题?!安冉眼神乱晃,下意识地心虚。

“陈然既然和你说了,盛家所有人都不会好过,他们自顾不暇的时候还会管你弟弟吗?”

然然原来姓陈,她什么都没说,盛也原来真的要报复。

“安升他马上就要手术了,你非要现在…”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口,她觉得自己好卑劣,明明刚才听完然然的话心里想的是盛也报复得不够狠,现在却理所当然地劝他不要是现在。

所谓的共情悲悯不过是因为与她无关,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她便成了自私的小人。

可她不能放弃安升,不能。

他抿紧嘴唇,僵硬地吐出另一种可能:“你也可以去告诉他们,为了,你弟弟。”

安冉恼地睁大眼瞪他,像抓住一点自己不那么自私的证据来耀武扬威。

“我可以帮你的哥哥,能不能让安升好好做完手术,我真的能帮上你的!”

斗大的雨水砸在脚边,桥上的风失了方向,四面八方都在鞭打她。

盛也把伞塞进她怀里,踩着没有来路的风雨一个人转身离开。

“来我房间。”

安冉刚上住院部的电梯,胡阿姨的电话就打进来:“小冉,你快回来!小升醒了!诶,医生医生,你别动,哎哟喂!小冉你弟弟一醒来就说不治了不治了,你快劝劝,哎嘟嘟嘟嘟嘟——”

那头传来安升的挣扎和哭声,安冉看了看手里提的麻薯团团和蛋糕,走到垃圾桶前丢掉蛋糕,仔细揩掉麻薯包装纸袋上的水珠,推门进病房。

安升一只脚踩在地上,双臂胡乱挥舞,病号服歪歪扭扭,一屋子医生护士和胡阿姨都不敢过分强y,双方正在僵持。

“你给我安静!”

“姐——”

看到家属来医生护士才放下心,把胡阿姨叫出去叮嘱注意事项。

安升习惯x乖乖盖好被子,想起自己的目的,光脚站到地上:“我不治了,我自己不想治,你b我也没有用。”

“那就不治了。”安冉把麻薯团团放到桌上,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安升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咬咬牙,坐在病床上等姐姐收拾。

“因为盛也告诉了你我和他的事,”她说,“命是你自己的,我不想你觉得你这条命是委屈了我换来的,不想你以后的人生每活一天都在愧疚,安升,那天我和你说我们一家人组成了一个世界,可事实上,世界离了谁都会照样转。”

“所以我和盛也,是我自己愿意;你要治病,是因为你没活够;爸妈ai我们,是因为我们是他们ai情的结晶;我们ai爸妈,是因为ai在流动;我们的每一步都是先满足自己。”

“你好好想,今年夏天有你喜欢的歌手要办个人live;最新款的球鞋马上要发售,我准备当成生日礼物送你;刚刚去买麻薯,店员说会出新口味…弟,你不是为我,为爸妈活的。”

姐姐对他一向都是凶巴巴的管教,同一天生日总跟个大人一样,今天的安冉,却把他当成大人,一个可以决定自己生si的大人。

习惯了听之任之和理所当然把自己放在弱者位置的生活,这样的话,竟也不赖。

安升在安冉走后,一个人默默把她收好的东西放回原位,包括该在病床上的他。

这番话她说给安升,也说给自己。

之前自私地为了安升质问盛也,她忽然明白,她就是自私,之前种种,以拯救的名义,以ai的名义,都是托词,最根本的原因是,盛也能让她快乐。

她想救盛也,想让自己一直快乐;她讨好盛也,想被回馈更多的快乐,即使她不愿意承认,从小到大,在安升和她之间,只有盛也给了她偏ai。

安冉无疑ai自己的弟弟,真心地心疼他发病的痛苦,血脉相连里的感同身受作不得假。她不嫉妒别人对弟弟的好,弟弟已经很痛了,值得被好好对待;她也从不抱怨父母,安怡梅和王海对姐弟俩始终一视同仁,但也正因为一视同仁。

外人更同情弱者,亲人努力端平两碗水,唯独盛也,他不喜欢安升,只喜欢她。

他不讲道德,没有礼貌,更没有同理心,所以他的偏ai但凭好恶。

安冉怎么能不喜欢上盛也,安冉只会喜欢盛也。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会关ai弟弟,盛也不会,她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没有良心的人,除了已经被时间记忆填满的名义上的表哥。

别无可能。

——

2020年的夏天是冰冷的,

安冉跟着盛也打车到北城区,在熟悉的银行前下车,四周是正在施工的大楼,轰隆隆电钻混着漫天的沙尘被劣质香烟一熏,飞满路过行人的衣裳。

绕到老旧建筑正面,她才看到,是她小时候来过的“九龙商城”。

商城没落,现在只剩下随意喊价的衣服批发和没有卫生资质的美容美t,安冉挤在人堆里寻到盛也消失的衣角,四四方方的建筑里竟然有如此多的弯曲通道,转两个弯就和外面割裂开来,通道狭窄昏暗,空无一人,就连盛也脚步的回声都渐渐消失,只剩下她一个人的。

一样的墙壁一样的天花板,每一道门的出口都没有盛也,不知道兜转了多少圈,才从一扇门里隐约传来震动,牵连一栋大楼地震。

原来哥哥就是在这里打拳。

她深x1一口气,握住满是汗渍的门把手正要朝里推,旁边岔口墙那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安冉浑身抖了一下,在这宛如地下迷g0ng的地方绕了这么久她也察觉到了这里不是什么正规场所,墙面沤g的血迹,凹陷的钢筋铁皮无一不提醒她,这里充斥着暴力,或许还有更可怕的事情!

“求求你们了…再给我一天,不,半天,我肯定还钱!啊——”

一声剁r0u地脆响猛地砸进耳朵,紧接着是声嘶力竭的哭喊。她不再犹豫,暂时放弃了去找哥哥,在手机里编辑好报警短信,按在发送键上,一步步朝墙边挪,她安慰自己,不怕不怕,他们被发现了肯定会跑,只要救人就好,见si不救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而且有危险她立马发送消息,肯定没事的!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盛也在这里,她不觉得自己会有事。

“这话你之前就说过了,你当我们五爷做慈善的?!”

回答的人明显已经神智不清,口无遮拦地怒吼:“我呸狗p五爷!当老子不知道不就是一个坐过牢的毛头小子!啊!!!”

安冉一眼就看见了模糊通道里满地的血,脸上一道长刀疤的男人正掐住身下人的脖子,额头的青筋和眼球凸起快要爆出来,这个人要被掐si了!

“住手!警察马上就来…”

水哥哼笑一声,把刀扔给旁边的人,叉腰打着哈欠靠近。安冉被他脸上狰狞的伤疤吓到,手机“啪”地掉在了地上,上面显示的是她还没来得及按下发送的报警信息。

!!!

完蛋了!

安冉皱着一张脸哇地哭出来。

这一嗓子把水哥的记忆嚎出来,这t好像是盛也那小子的妹妹。

“那个,bos的妹妹啊。”

“哇——”

一张可怖的脸皮笑r0u不笑地凑到眼前,仿佛下一秒浑身是血的人就会变成自己,安冉哭得更大声。

这时跟在水哥身边的人指了指地上鼻涕口水一直流不停ch0u搐的人问:“水哥,要不要?”

他双手做了个绕圈的动作,刚好看过去的安冉吓得忘记了呼x1,他们要勒si他吗?!

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她了!

水哥不耐烦地挥挥手,安冉闭上眼不管水哥有没有靠近,对着空气大叫着拳打脚踢,突然被一具属于男x的躯t抱住,她浑身汗毛直立,b刚才更巨大的恐惧迅速席卷全身!

这个人难道要先j后杀!

安冉已经嘶哑的嗓子用尽全部力气,撑破声带般哭喊:“哥哥!!!”

“哥——”

“我在。”

第二声还没喊出口,就听见近在咫尺的人回答她:“安冉,是我。”

还没睁开眼,就已经看见光。

她一把抱住盛也,刚想诉苦,就0到一手滑腻的yet,鼻腔里都是血腥味,她赶紧退开,发现盛也的头在流血,沿着头皮到侧颈的伤疤再滴进锁骨,刚刚她的挣扎让血糊成一团,和这个肮脏的地方浑然天成。

想到这里安冉立马否定,哥哥才和那些人不一样,她第一反应就是哥哥为了救她被刀疤脸变态t0ng了,她拉着盛也左看右看,刀疤脸和跟着他的人不知所踪,那个被杀害的男人也没了身影。

“哥哥!快!报警!一定是那个人!他打伤了你是不是!他还杀人了!!”

盛也捡起地上的手机揣进自己兜里:“没有人杀人。”

“我看见了!而且你的伤…”她无措地垫起脚去触碰他头顶的伤口,又总在快碰到时放下,“留了好多血…”

说这话的安冉另一只手紧紧攥着盛也的衣服,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进拳场的休息室换衣服,毕竟里面的场景只会更加血腥。

“没事。”

“哥哥,不怕!”明明自己怕得发抖,感受不到双手的神经,牢牢抓住盛也坚定道,“你说出来,警察叔叔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盛也不自然地掰开安冉的手:“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我…”

“我的事和你无关。”冷脸说完看着被吓得脸se发白的人血se又一点点褪去,只好补充道,“没有人杀人,也没有人害我。”

“真的吗…”

她其实不相信,但是哥哥说的,她都会信。

所以她在洛经寺想起来是五爷和水哥把他们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之后,到医院见到水哥仍然有着强烈的惧意,坐牢、杀人,即使救过她,她也打心眼里觉得这是一帮穷凶极恶之徒,是她看不起,认为不配和盛也呆在一起的那一类人。

那个时候的安冉完全没想起来,只是呆呆地、被动地被盛也带回家。

她不知道,只是因为她无意识没放开的手,让盛也没换衣服糊着一身血回家,就会发生那样噩梦般、地狱般的事,在那之后的三年,她一边替自己恐惧,一边替盛也恐惧,在安怡梅每一次和胡阿姨的通话里提心吊胆。

害怕,

害怕听到盛也的消息,

害怕是他si亡的讣告。

姚晓萱一见盛也满身是血的回来,转过去对盛朗华和张秀兰冷笑一声:“这么小就出去不知道是t0ng人还是被t0ng了,长大了还得了!盛家迟早被他给败光!老爷子,你还拦着我不让我教育,这难道不该教育吗?!”

端坐的盛朗华和张秀兰看到盛也一身的血满脸责怪,没表示反对。

刚目睹了杀人的血腥场景,魂不守舍地回到盛家,安冉天真地想向大人寻求帮助,半只脚还没踏进门,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定在原地。

“跪下!”

姚晓萱命令盛也。

安冉挡在盛也前面:“舅妈!他受伤了你们没看见吗!外公…外婆…”

啪——

头还没转过来的少nv懵了,姚晓萱一巴掌扇过来,从小到大爸妈都没打过她,好痛,好痛!!

“这里没有你cha嘴的份儿!”姚晓萱指着安冉骂道,“不知好歹的玩意儿!”

一向没什么情绪的盛也一把将安冉拉到身后,眼神y恻地直直s向这位他该叫母亲的nv人。

“呵,”姚晓萱被盛也的行为气得更加面目狰狞,她指着两人对盛朗华大叫,“你看到了吧!看到了吧!就是贱种!!不要脸的贱种!!”

安冉把希望寄托在了外公身上,他不可能容忍舅妈对他大呼小叫。可意外地,盛朗华露出心虚地表情,沉着脸让张秀兰扶他进屋。外婆犹豫地想要开口,结果被盛朗华不耐烦地瞪回去,两人终是默许姚晓萱动手。

她理解不了亲生母亲为什么要羞辱自己的孩子,还是当着她一个外人的面;理解不了说隔辈亲的爷爷nn为什么默许自己孙子被打;理解不了为什么在这个家里感受不到一点ai。

盛也在她面前跪下,她能直接看到头顶的伤口,血淋淋一个大口子,他们所有人都看不到,没有一个人看到!

这是哥哥第一次b她矮,身形不像以前那样单薄,宽厚的肩膀挡在她面前,安冉不服气,在舅妈抄起一根紫竹文玩长柄朝盛也ch0u过来的瞬间,从哥哥的背后跑到他面前,替他挡住了这一下!

顿时,没有衣物遮挡的皮肤开始肿起来渗血,最ai哭的nv孩小小一团缩在前面,一声没吭。

习惯了这样殴打的盛也第一次没有逆来顺受,暴起夺过姚晓萱手里的紫竹扔到地上,太用力了紫竹反弹砸向姚晓萱面中,她急忙后退但没来得及,“咚”地一声nv人捂住脸尖叫起来!

盛朗华听到这不正常的声音赶紧出来看,见到的却是姚晓萱跌坐在地上,大发雷霆!

拿起身边的拐杖就往盛也身上揍!安冉还想替他挡被盛也一把推开,透过不弯的脊背,她看到他朝她摇头。

好荒唐的场景,像封建大宅院里,论着长幼尊卑。

外公下手毫不留情,真的是要把他往si里打,而盛也的母亲,肿着一张脸对狠狠挨打的盛也笑得幸灾乐祸。

安冉觉得自己在看一部恐怖片,困在这栋别墅里循环人吃人的命运。

可这一切,不过是噩梦序曲。

姚晓萱或许是早就计划好了,又或许是盛也的反抗让她害怕,一周后的早晨,安冉和胡阿姨陪安升去医院复查,盛朗华夫妇和盛淮波夫妇去刘总家赴宴,盛也像往常一样借口学习没有去,一个人在家。

恰好水哥的电话打进来:“那个陈欣年纪大了你爹很少找她,你这一年打拳挣的钱都给那nv的估计不够,她胃口可不小,不一定能把事给你办了。”

“钱少才说明事不重要,不然她不可能g。”盛也觉得再去确认一下为好,端起水杯又放下,“我来一趟会所。”

他到会所没多久,安冉和安升也复查完从医院回家,到别墅区外面的集市上一群男高中生在踢球,安冉愣愣地坐到草地旁的凳子上,看入迷了。

一身医院消毒水味的安升也想被汗水浸sh,哪怕是青春期少年身上那gu不好闻的臭味也好,他都向往。

胡阿姨用手扇扇风对安冉道:“这天太热了,我回去拿把伞,你看好弟弟啊。”

“胡阿姨,我去吧。”

中老年人腿脚不快,而且胡阿姨胖,已经出了许多汗,安冉想趁没人还能和哥哥说两句话。

回到家却一个人也没有,天热得她口g舌燥,连灌了好几大杯水,安冉拿上东西,就在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世界忽然颠倒,一阵天旋地转,她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她被捂住嘴装在一个麻袋里,手脚被绳索勒紧,她越挣扎越紧,就像当年被人贩子绑架一样

“老胡,这nv子醒了。”

“醒就醒了嘛,ga0快,拖到冰柜里,晚上送货一起弄走完事。”

不是像被绑架,这就是绑架!

外面这两个人的话是要把她放进冰柜里…冻si吗??

被唤作老胡的男人劝道:“监护人不报警谁能晓得,处理了拿钱走人,老子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地方东躲西藏了,那个nv的能把我们弄走就行。”

另一个男人听进去了,沉默地将安冉扔进冷柜,关上柜门一点光也没有了,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此时安冉不应该觉得冷,酷暑里的冷气该让人舒服,可她却一直流冷汗,这里有多少度?零度?六度?她能活多久?人能在这样的的温度里活多久?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她要被活活冻si吗?

她会活活冻si!

晕沉沉的大脑彻底清醒了,是舅妈,是姚晓萱,那两个男人口中的监护人,只有她!她为什么要害她,不对,她不知道安冉会中途回来!她要杀的人是本该一直在家的盛也!

为什么??就因为那天盛也反抗了她?就因为他不是一个完美听话的孩子?他就该去si吗?

谋杀…这是谋杀!!

舅妈,不,姚晓萱,是个杀人犯!

一个可怕的杀人犯竟然伪装成富太太混在社会中,光鲜亮丽的打扮背后g的竟然是买凶杀人的事!

她脑海里不停闪回“杀人犯”这三个字,姚晓萱扭曲的脸在她眼前杂交,冷气瞬间浸入骨髓,冰凝在骨头上,她听不见脉搏和心脏的跳动,听不见冰柜制冷的声响,甚至听不见外面一点的风声鸟叫。

要si了…

盛也从会所回来,在别墅外面的主道上下车,刚经过主道就听见一声慌乱的叫喊,他一转头胡阿姨看到他像看见了救星:“小也快来!小升晕倒了!肯定是中暑!你来背他我去外面叫车!”

说完急急忙忙扶住安升招呼盛也快点,盛也看见凳子上安冉的挎包,接过安升问:“安冉呢?”

“哎哟现在来不及,上车了再给她打电话,回家拿把伞拿了不知道多久,不然小升也不能中暑!”

语气隐隐有些怪罪,把安升稳稳放到盛也身上就要走,盛也一把拉住她,胡阿姨皱着眉同样一副错愕又责怪的表情,他把安升放倒在凳子上,指着球场上的许多人,面无表情道:“叫别人吧,我有事。”

胡阿姨不可置信地接过安升,痛心道:“小也,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有什么事b你弟弟的命还重要?!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啊!”

盛也回头,胡阿姨的眼神里满是失望和鄙夷,他想起以前每次快被盛朗华打si的时候,保姆间打开的一条缝,这个照顾了她多年的妇nv,同样冷血地看了他十三年。

不理会身后的着急的求教和愤懑又义正严辞的批判,他朝家中跑去。

安升是si是活,与他无关。

此时的安冉已经绝望,她知道没有人会来救她,哥哥不在家,胡阿姨一心在弟弟身上,其他人和姚晓萱在一起更不会回来,她必si无疑。

冻si这样的si法未免太惨,她想起放假之前写过一篇《卖火柴的小nv孩》读后感,她写道“小nv孩的遭遇让人同情,如今我们生活在这样幸福的时代,一定要更加努力,让人人都过上更好的日子!”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冠冕堂皇,浑身发抖,四肢麻木,牙齿咬得太过用力以至于像要脱落,连细微的挣扎都无法通过神经传递,肌r0u持续地震颤让她都快忘记自己在哪里,自己是谁,她甚至觉得很热,在冻得满身青紫的时候她竟然觉得被柴火烘烤般燥热。

如果她是童话里那个卖火柴的小nv孩,连清晰感受si亡都做不到的痛苦,一点点失去对身t和思想控制的痛苦,竟然有人对此感到庆幸,这个人该多无耻。

安冉看到了弟弟在球场踢球,看到了妈妈在商场试穿漂亮的连衣裙,看到了爸爸昂首挺x把闹事的人赶出面馆,看到了自己,和盛也一起放烟花。

烟花很亮,在晴天里都亮得耀眼,哥哥在笑,脖子上没有疤…

盛也找到她的时候,安冉是笑着的,那样诡异的微笑让他心脏停滞一秒,才敢触碰她的鼻息。

那样微弱,那样坚强。

他把自己和安冉都脱光了放进浴缸,ch11u0地抱着安冉一点点搓暖她的身t。

十六岁的盛也已经快发育成熟,可他没有一丝一毫q1ngyu的遐想,他只有恨,恨为什么接连两次都是安冉当他的替si鬼,为什么不是他去si。

温度替ai传达,安冉在温水里一点点转醒,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抱着盛也呢喃:“烟花放完了吗…”

“烟花,”盛也失而复得,悲喜交集地亲吻安冉的脸颊,无数遍用嘴唇的一点温度感受她活过来的迹象,“待会儿给你放。”

听大这句话的安冉突然哭起来,在水里扑腾大叫:“不放!不要!没有烟花!都是假的!!”

安冉身后的浴缸里落下一滴水,盛也拍拍她的背,把人抱得更紧:“好,以后不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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