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跟你结婚之时,我便断了成为父亲的念头。木讷如我,竟能得妻如你,实在是三生有幸。跟你携手终老,已是我曾涧峡一生至福了,从不敢有什么奢求。如今你要我信你,我不敢讲,可在这件事上,我依你。行么?”
阮媛的泪水再次滚落,她知道简简单单的“我依你”三个字,曾涧峡要说出口,需要鼓足多大的勇气。
他终究还是惯着她的,她便恃宠而骄地再任性一回罢了。
“涧峡,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曾涧峡摩挲着阮媛纤瘦的手,他固然知道“乐天知命,故不忧’的论调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生存智慧,但他在内心之中,已经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用尽全力,和死神来一场宿命的较量。
他没有别的选择,他必须赢。
午后的阳光撒在身上,照得三个女孩身上暖洋洋的,此时她们的心里却五味杂陈。
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她们从空袭中逃出生天,见证了新生命的诞生和夫妻劫后重逢的相知相惜,每个人的内心都无法平静。
从医院走出好远了,廖灿星依然泪流不止,两只袖子都被泪水浸透,两个姐姐也笑着安慰她,可她仍旧止不住泪水。
此刻的她分外想念一个人。
回宿舍的路上,劫后余生的人们惊魂未定地议论着刚刚躲过的灾祸,活着的人们回到自己满目疮痍的家园,有人在崩塌的房梁上泼水,熄灭残存的火苗,有人试图在断壁残垣之中寻找值钱的物品,有人将死者抬到一边,用麻布覆盖他们伤痕累累的躯体,等待入殓,有人在街上开设粥棚,给嗷嗷待哺的灾民一口吃食。
路过粥棚时,梁绪衡突然看到好几个蒙自分校的男同学,他们都拿着勺子,在给排队领粥的灾民盛粥。
“牟光坦!”
当时牟光坦正把一碗粥递到一个老奶奶的手里,听到有人叫他,牟光坦扭头一看,远远望见人群中的梁绪衡,脸上难得绽出喜悦的笑容。
“你们都没事儿吧?”
梁绪衡点了点头。
“真是太好了!”
“你们男生不是都在中央军校的军事训练营里吗?怎么都跑出来了?”
“空袭之后教官接到临时任务,我们的军训都中止了,我们就跟教官申请外出,希望力所能及地帮上点儿忙,大家都没什么钱,就只能出力了。”
交谈中,三个女孩的眼睛都在人群中努力搜寻,却一无所获。
“陈确铮跟贺础安呢?没跟你们一起出来吗?”
“我正想跟你们说呢,今天早上陈确铮申请外出了,听说是陈确铮肠胃闹了毛病,贺础安就陪他去医院了。”
“你知道他们去哪个医院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们走的时候我没看见,我也是听说的。”
想起在蒙自分别之时,胡承荫告诉自己不去昆明,要跟着潘光旦先生做民族调查,楚青恬在心里默默为胡承荫躲过一劫而庆幸,可仍不免为陈确铮跟贺础安悬着心,她看了看廖灿星和梁绪衡,她们的担心和焦灼早就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看到三人凝重的表情,牟光坦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要不我陪你们去找找他们俩吧?”
“不用了,我们自己去找就行!昆明就那么几家医院,我们一家家跑,总能找到的,不耽误你忙了,我们先走啦!”
“你们别担心,他们俩肯定没事的!”
牟光坦回到粥棚下,重新拿起勺子盛了一碗粥,递给了一个怀抱婴儿的女子,女子额头和脸颊都有骇人的伤口,而她怀抱中的女婴却粉雕玉琢,十分可爱,牟光坦转回头再看那三个女孩儿的身影,人已走出去好远了。
昆明虽然有四五家医院,可距离中央军校最近的就是市立医院。若是要看病,完全没有必要舍近求远。三人想到这里,又重返市立医院,把整个医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陈确铮跟贺础安。
她们又不死心地把城南的几家医院跑了个遍,连最远的城外西南的甘美医院都去了,依然没有找到他们俩。
从甘美医院出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三个女孩心里的希望也一点点落空了。
“别灰心啊,他们会不会只是一时贪玩,借着上医院的由头偷跑出来,有没有可能他们根本就没去医院?”梁绪衡试图为大家打气。
“那他们能去哪儿呢?”楚青恬的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天逐渐黑透了,在外奔波了一天,三人早已身心俱疲。
“要不咱们再去中央军校跑一趟吧,兴许他们已经回去了呢!”
廖灿星的建议让楚青恬和梁绪衡重新燃起了希望,疲惫的身体又生出了些许动力,三人用最后的力气向中央军校跑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