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吴晨反而哭得更凶。
“能做到吗?”
“不、不能……”
“那怎么办?”
“那你,早点回来,管着我……”
他的眼睛已看不清屏幕,手却死死握住手机,将它对准自己的脸。周竟又哄了好几句,他实际并没有听进去。只有声音在,一直都在。他想起陈钧那些话,想起他所说的“事不关己”。的确是这样,即使面对妈妈,他也从不会有多强的感情波动。一次又一次失望的体谅让他早已不会去向她、或者朋友寻求安慰。医院那次,他是真的想死的,他是真的从未考虑过自己如果死了,妈妈该怎么办。然而,这种病态的凉薄和周竟完全无关。如今,只有面对周竟,只有这个人,才会让他的情绪一波三折。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都牵系在周竟身上。
不正常,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如果周竟不出现,他大概会死守住这份懦弱的凉薄,困死在某个角落。
哭到缺氧,头隐隐作痛,那边周竟才终于挂断视频。他这才觉得灯光刺眼,而且屋中还有另外两个人。聂哥将一盒纸巾塞到他怀里,而后摸着胳膊,说,今天我掉的鸡皮疙瘩比我这一辈子掉的都多。
吴晨眯着肿眼眶,一脸不解。
“不是说你……是阿竟。”聂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远,“你们相处的时候……他都这么肉麻啊?”
蠕动着嘴唇,吴晨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这就是他的周竟啊。
第33章
哭得太久又淋了雨,吴晨精神一直不太好。聂哥上班去了,六哥不作商量就把人带回了小院。吴晨坐在沙发上发愣,没一会儿,去外头给塘里锦鲤喂过鱼粮的六哥便进来,找出一套咖啡色睡衣递给他,说,这是周竟的,你凑合着穿吧。
洗完澡出来,原本卷好的裤脚走一步掉一截,吴晨不得已用手提着裤子,讷讷道,六哥,麻烦你了,那我先去睡了。六哥边吸烟边冲他笑:“吴晨,估计我和小影子走在大街上碰到你,你都不见得能认出我们是谁。”
当然没有这么夸张。只是吴晨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六哥继续道:“你把阿竟看得太重了……或者说,你把自己看得太重。”
吴晨看着他,眼中有孩子般的怯弱和坦然。
“去睡吧,你这样挺好……至少,我很羡慕。”
还是起初养伤那间房。吴晨躺在床上,没开空调,就这么自己抱着自己,将睡衣紧紧裹在身上。他听见六哥关灯,上楼,倒水,接着就再也没有什么声音。九点多钟而已,太早了,他心中歉疚,或许六哥是因为他而打乱了作息。他想,如今聂哥白日里睡觉,夜里上班,两人见面的时间那么少,怎么能够忍受。转而又想到他们或许并不像自己这样,每分每秒都想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理智告诉他不行,实际却根本释怀不了。他回忆着视频里周竟的样子,他手指贴在摄像头上时清晰的纹路,回想着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问自己,这样的周竟,你舍得不要吗?舍得吗?
不行的,一想到失去周竟他就疼。
浑身都疼。不止是心。
他断断续续抽泣着,却流不出眼泪,而后便带着一种无法摆脱的悲哀睡了过去。梦里全是周竟离开的样子,而他连离开都这么温柔。不说一句重话,不做任何多余的事,只是消失在吴晨的生活里。电话号码总是拨不对最后一个数字,试了无数次都不行;去周竟公司寻找,先前那位王叔看他如同陌生人;在街上偶遇,凭借走路的姿势他便认出周竟,但总也追不上,只能看着对方越走越远。他哭喊也没有用,乞求也没有用,告诉自己是梦也不行。他还看到妈妈、司寂、小清、小柏,他们都围着自己,友好到冒失。自己也会对他们笑,但心中还是不断喊着周竟的名字。他说,师兄,他们都能让我难过,一个表情就能让我难过,却不能让我开心。真正的开心,你明白吗,就是那种,能持续好久好久的开心。
良久他听到一声低沉的叹息,里头有疑惑,有满足:“明明之前都好一点了,现在怎么又回去了。”
而后头上汗湿的发丝被撩开,有人一下一下,摁着他发疼的太阳穴。
是周竟。
吴晨小心翼翼,顺着额边的手指,一点点往上摸索。周竟穿着短袖,胳膊上的脉搏跳动得平稳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