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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1 / 1)

“嗯,”衔青面露不忍,“侯爷让我来问你,要不要去参加魏姑娘的订亲酒宴。”

秦如眉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果然是他一惯的作风,专往人的痛处戳,她知道,他这人残忍得很,他要让付容愿彻底从她的世界剥离出去,让她无处可去,只能待在他身边。

不过,其实就算付容愿不会再娶,她也没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她没有家啊。

兴许,从前原本还有一个尚且能算是家的地方可以容身,但自从两年前那场变故之后,她就再没有家了。

秦如眉低头,从怀中拿出那个被悉心保护的荷包,注视了片刻,道:“我就不去了吧,人家新婚燕尔,就别给人家添堵了。”

衔青望着她的侧影,不自觉道:“是。”

“你有空吗?”她看向他。

衔青愣住,“什么?”

“陪我说说话吧,好几日都没人陪我没说话,我不想变成哑巴。”她笑着说完,转回头去,仰望着头顶大树的树冠。

“你忙吗?”

衔青回过神,低头道:“奴才……不忙。”

秦如眉拍拍身旁的土坡,“不嫌脏吧?不嫌脏的话就坐,如果你要和我保持距离,坐那儿也行。”她说着,轻轻笑道,“我出身一般,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脏惯了,你别嫌弃。”

他不嫌弃。

她哪脏了?

他跟在侯爷身边时常见她,知道她最爱干净,凡是她待着的地方,都一尘不染,整洁极了,和养尊处优的江姑娘比起来,她很明快,努力活着,热爱生活。

除了面对侯爷的时候,她显得有些不太明快。

衔青一愣,思索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迈步走到她身边坐下,拘谨地隔了一段距离,坐得笔直。

“你能给我说说付玉宵吗?”

衔青点头道:“秦姑娘是想听侯爷的故事,还是沈公子的故事?”

秦如眉怔住,不由松了手,朝他看去。

这不都是一个人吗?

怎么还能分开讲的,难道,一个人还会有两段人生吗?

衔青对上女子愣愣的目光,只觉得她一双眼睛纯然得如同稚子,纤尘不染,让人不敢亵渎,他心中一颤,狼狈地移开视线。

须臾,秦如眉的声音传来,“那就沈昼的吧。”

“沈公子……”衔青斟酌着措辞,“他常年习武,箭术很好。”

“这些我都知道。我想问,他到底有几个女人啊?”

衔青沉默片刻,“只有秦姑娘你一个。”

“那江听音呢?”

“江姑娘……侯爷视作朋友亲人,从未逾矩。”

亲人啊。

那好吧,换位思考一下,她好像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秦如眉唇边弯出一丝婉然的笑,闭上眼睛,恬静的面庞抬起,静静感受着空气中流动的风。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如果以后,他面临选择,放弃了我,应该也很正常。”

因为曾经她也这么做过。

那时候,她选择了槐米,却放弃了他。

衔青大震,“秦姑娘你说什么?”

“别害怕,我只是随口说说的,”她笑笑,从草地里拣了几根草几朵雏菊,开始动手编草环,随口道,“沈昼箭术好,我知道,你呢?你的箭术和沈昼比起来怎么样?”

“奴才不敢和侯爷相比。”

“那就是很好了?”

“……”

“你以前陪他习武练箭吗?”

“是。”

空气安静了很久,直到秦如眉再次开口,声音轻柔。

“衔青。”

听闻她叫自己的名字,衔青浑身一震,看向她。

秦如眉眼中有透彻的悲伤,抬眼对上他的视线,“你说沈昼常年习武……可你知不知道,付老夫人说,淮世侯自打娘胎里出来,便身子骨弱,从没习过武?”

一瞬间, 衔青哑口无言。

秦如眉笑笑,“好了,我只是说说, 你别放在心上。你就当我胡说好了,他的事情,我不想多管。”

衔青沉默。

她问道,“他今晚会来吗?”

衔青陷入踌躇, “侯爷这几日忙碌,恐怕……”

他欲言又止, 意思已然不言而明。

按照惯例,付玉宵今日是不来的。

可她却希望他来。

她有事和他说。

秦如眉握紧了手中草环,轻声道,“能不能劳烦你……同他说一声,今日我想见他。”

衔青陡然一愣。这么久以来,秦姑娘是头一次主动要见侯爷。他敛去心中异样, 点点头,随即起身告退离开。

今晚, 秦如眉沐浴完, 换了身云雾流华的褙子,坐在梳妆镜前绞头发。

婢女站在她身后,看了眼外面即将要落下的夕阳, 疑惑道,“姑娘今日为何这么早就沐浴。”

往日秦如眉一般都是等夜里掌了灯才进湢室沐浴,等头发差不多晾干, 夜深了, 侯爷才会回来就寝。

虽然一般洗了也是白洗,后半夜, 侯爷还会抱姑娘再洗一次。

秦如眉不答,歪了歪头,看着镜中安静得有些陌生的女子,在夕阳余晖照耀下,鹅蛋脸白皙秀美。

“你觉得我好看吗?”

婢女不敢抬头,“姑娘自是极美的。”

秦如眉没说什么,用篦子梳完头发,起身走到门边,在门槛旁坐下,拿起早上还没编完的草环继续编。

婢女跟过来,好奇道,“姑娘这是在编什么。”

“草环。你知道有一个词叫结草衔环吗?”她想了想,“我这个人孑然一身,穷惯了,没什么东西能送得出手,也就能编些小玩意,有些东西揣在身上,之后若要送人,不至于什么都拿不出手,好吧……虽然这个也可能拿不太出手。”

她尴尬笑笑,继续编。

婢女见她单薄的身形坐在门槛边,好似下一刻就会随风散去,忍不住道,“姑娘,地上冷,进屋坐吧。”

她摇头,低着的侧脸带着执拗。

婢女知道秦姑娘不爱金银玉器,侯爷偶尔让人送来的首饰她一眼都没看过,怎么送来的,就怎么放着。

倒是对家里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很感兴趣,侯爷书房里一只纸雕幼虎就被她不小心摸掉了尾巴,那时候侯爷正好回来,看见她手里一根老虎尾巴,当即黑了脸,秦姑娘就只尴尬地笑,说还好这只老虎没毛,不然可能容易秃顶。

——她胆子大,老虎头上拔毛这种事干得多了。

后来那天晚上,侯爷很晚才抱着秦姑娘出来,沐浴的时候,侯爷被她狠狠多踹了几脚。

……

身体猝然一轻,秦如眉惊呼一声,额头撞入男人结实冷硬的胸膛。

抬起头,却望见男人冰冷讥讽的神情,“穿这么单薄,坐在地上吹风?秦如眉,看来你对你自己的身体很有信心。”

婢女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了。

她愣了片刻,轻声道,“付玉宵……我以为你今晚不来了呢。”

这段时间,付玉宵当日若会来,都有人提前通知她,今日早上她求衔青转告付玉宵,希望他今日来,可到傍晚的时候都没有人来通知她,她还以为今晚他不会来了。

付玉宵抱着她迈进门,他虽没有说话,冷硬的神色却在听出她话里惊喜时,缓和了许多。

秦如眉蜷曲的睫微敛,忽然吃吃笑起来,“这是不是说明在你心里,我还是比江听音重要的?”

付玉宵皱眉,对上怀中女子平静不起波澜的眼睛——她分明在笑,眉眼弧度婉丽,眼里却没有情绪。

他心中渐沉,握着她的手猛地重了,“你什么意思。”

“江听音这段时间不是也住在麟园吗?前几日她来找我,说她日日都能见到你,问我……有没有话要和你说,她可以替我转达。”

这是变相在和她说,她可以日日见到付玉宵,她却不可以。虽然当时江听音神态平静,仿佛只是告诉她这件事,她却从中听出了她的自得。

付玉宵沉眸不语,片刻后道,“我有事务上的事情,需要她在场。”

这句话是在解释,为何江听音日日能见到他。

顿了顿,他看了她一眼,特地补充:“不止我和她,还有很多人也在。”

她却不屑,轻哼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要是你日日和她单独待着,来我这儿却换了副说辞,我也不知道。”

付玉宵见她油盐不进,怒了,“秦如眉。”

她只感觉他握着自己的力道猛地加重,忍不住惊呼,“干什么,很痛啊。”

他漆黑如墨的眼紧紧攫着她,冷笑道,“是吗?我还以为你从不知道痛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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