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软弱且愚笨——希律与那达特皇帝简直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又一次激烈的争吵后,皇后病倒了,而父亲再也没有出现过,宫殿里的侍从也逐渐消失不见,希律看到倚在床上的母亲对自己露出温柔的笑,她说,会有新的皇储的,亲爱的,你不需要去做你不喜欢的事了。
他又能靠在母亲的膝头,听她唱起歌谣了,她用语调舒缓的魏丹兰语哄他入睡,希律听不太明白。
“树枝要是断,摇篮就会掉……”奥塔薇尔唱着,抚过他乌黑微卷的长发,“如果你是个女孩,如果那样多好……”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宫殿里又嘈杂起来,卫兵围住皇后的住处,枪尖闪着冷色的光芒。
皇帝没有出现,他的圣谕却让皇宫地震般晃动起来,四岁的希律走进母亲的房间时,月光正透过窗棂洒在金色的地面上,如同一个巨大的黄金鸟笼。
奥塔薇尔皇后坐在窗边,病痛让她脸颊凹陷下去,显得那双黑眸更加明亮了,她化了妆,唇上的鲜红让她看上去娇俏而妩媚,母亲微笑着朝他张开手臂,希律跑过去,又在即将扑进那个怀抱时犹豫地停驻了脚步。
“母亲……”他仰着小脸,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你在做什么?”
“宝贝,妈妈不会离开你的……”皇后俯下身,将他搂住,“不会让你一个人……一个人承受……”
“母亲……?”
“妈妈爱你……绝不会让你去受苦的……”她啜泣起来,泪滴重重砸在男孩肩头,长发滑落在他脸颊边,希律听不懂,但他喜欢母亲对自己说“爱”这个词,在魏丹兰语中,它听起来就像融化的蜜糖溢出糖罐,像一个带着甜香的吻。
“和妈妈一起离开吧……离开这里……亲爱的,闭上眼睛……睡一觉,睡着就没事了……”
母亲哼起摇篮曲,希律每次在她没唱完第一句时便会睁不开眼睛,伏在令人安心的臂弯里沉沉睡去,可今夜的风透过窗台吹进房间,男孩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母亲半边的裙摆已经在皇宫的高墙外飘扬。
他听到了摇篮曲的最后一句——宝贝和摇篮,一起往下飘。
希律逃离了那个摇篮,他看着母亲如水草般柔软的乌发在空中散开,与血一起铺开在地面上。
“我也爱你,母亲。”他回答,尽管没有人听到,“再见。”
卡曼帝国的大皇子在第二日启程离开,前往了贯穿了他童年直到少年时期的牢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