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乔的指尖搭在顾衍眼睛上的时候,顾衍稍稍动了动,却没有躲开,语气带了笑意,“汾乔,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汾乔用拇指和十指去丈量他睫毛的长度,听到这话,干脆一用力拔了一根下来。
顾衍眉头轻皱,“汾乔,你今晚特别不听话。”
是很不听话,一整个下午都格外安静,吃不下饭,他说话也都当听不见,一直在神游天外。
汾乔还是装作没听到,又拔了一根自己的,把睫毛捏在指尖,对着窗外偶尔闪过的路灯光线观察。
半晌,她不高兴一撇嘴,得出结论:“比我的长。”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得意开口,“但我的头发比你长。”
汾乔的头发确实很长,快要及腰了,一泻而下,又顺又滑,散发着幽黑的光泽。
顾衍轻叹了一口气,轻轻抚摸上汾乔的头发。
他能感觉到,汾乔的情绪不太对劲。
果然,汾乔面上的得意渐渐消散了,眼神渐渐黯淡下来。
“我真的很不听话吗?”
那声音又轻又弱。似乎是在提问又似乎是自言自语。
顾衍正待开口,又闻到她的下一句。
“我也想好好听话。”
车窗还开着,汾乔身上已经都是凉意,却固执地不肯关起来。
她侧过身,把双手伸进顾衍的腰间,抱紧,头深深埋进他的大衣里,闭上眼睛,只感受那透过薄衫的温度与心跳。
“困了吗?”顾衍轻轻发问。
“嗯。”
这声音过了许久才传来,模糊又有几分含混,似乎真的快睡着了。
顾衍轻拍着她的背,却开始猜测汾乔反常的原因,在大脑里搜索下午汾乔在老宅所遇到过的人。
不再感觉头顶传来的目光,汾乔又缓缓睁开了眼睛。
总对她这么好……
包容她不听话,包容她发脾气。
教她鼓起勇气和陌生人说话,替她治病。
好到她险些要忘记自己只是一个受到同情和帮助的人。
她自己的亲人都不再管她,甚至抛弃了她,却是顾衍给她所有的陪伴与包容。
想想曾经在滇城暗无天日的每一天,她便惶恐地觉得现在的时光是偷来的,说不定哪天清晨睡醒便被上帝收了回去。
顾豫茗有一点说对了,她是怕被赶回滇城。
不过不是因为她对帝都有多少眷恋,而是不知道离开了顾衍,她要怎么生活。
就像当初爸爸离开一般的,她一定又要每天陷在回忆里,哭着醒来,又哭着睡去。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她总要经历的。
她想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只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即使顾衍说过不结婚,可是她真能任性地永远阻拦他吗?
即使为了顾家,汾乔也不能永远拦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