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宇眠床上,禁不住思潮起伏。
秀丽要带我去见谁呢?当然不是芙纪瑶,但会是谁?秀丽的行为,显示阿米佩斯王国内部不稳,而秀丽要我去见的人,该在王国内比她更有权势。秀丽是得到此人的指示,押我去见他,由此人对我的命运作最后的定夺。
阿米佩斯仅存的三位大公,我见过的有思古和秀丽,未见过的是天狼大公。秀丽是不是要我去见他呢?这个可能性极大。
秀丽号速度陡增,不住加速。
学习的时间又到了,当舰上所有生物进入空间跳跃的宇眠状态,便是我候鸟思感能出动的时候。
离别星河是纵横九千万亿光年的阿米佩斯王国二o八八区的坐标星河,位于疆域边缘,离拜廷邦最接近的河系只有七十亿光年,距位于王国核心的阿米佩斯星河,也是首都星隆达美亚所在的河系约四千三百万亿光年。秀丽号经过一百二十五次不等速时快时慢的空间跳跃,耗时九万个宇宙年,从起点处跨越遥阔航程,终抵离别星河。
这是我自重生后最长的宇宙旅程,也是一次无可比拟的长期修行,不但掌握了阿米佩斯人的宇航技巧,更记牢了阿米佩斯人经过以亿年计开发的宇宙航行图。现在我可说是身兼魔洞部和阿米佩斯两族宇航技术之长,不论光明或黑暗空间,均可来去自如,不会迷途。当然,他们的宇航星图只囊括其所知的宇宙区域,除此之外的星域,仍属未被发现称为域外的世界。例如浮游世界所在的尘海,便是宇航图没有记载的神秘域外。
更重要的是我在能量上的进化。在秀丽号的安全环境里,依孙子的说法,我是全力练军,深入和全面的了解心核内能量的特性,自身的结构,输送和运动能量的方式,经过九万个宇宙年的反复演练、钻研、试验,终于掌握不同能量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变化,达到孙子“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的大成境界。由吸取暗子开始,到今天的收发自如,随心所欲,我晓得自己已打下争雄宇宙的坚实根基。
秀丽号在离别星河的目的地是天象星系,位于河系的中央区域,乃阿米佩斯人疆界区的军事重镇,由天狼大公领兵驻守。这些资料都是从秀丽号的资料仪寻得的。
天象星由十八颗行星组成,阿米佩斯人的圣城天象城位于离太阳最近的第五颗行星。据资料,天象星是阿米佩斯王国的发源地之一,像地球之于银河人,对阿米佩斯人有无比深刻的意义,天象城也是阿米佩斯人最早的城市,最古老的城市。纵然阿米佩斯王国扩展到超过三万个河系的庞大疆域,但在阿米佩斯人心中,天象城仍是无可替代的。每个阿米佩斯人在“有生之年”,总会至少一次万系千河的到这里来朝圣。
在炽热的阳光下,这个古老的城市没有一丝垂老的暮气,从战鸟看下去,是延绵无尽,高低起伏的屋顶,尖斜的、圆形的、方形的,甚至不规则的形状,组成了广披四分之一个星球的城市组群,星球其余四分之三的地表,被深蓝色的海洋占据。
天象城是个绿色的城市,树木和草野占去城市三分之二的面积,令她视野开阔,空气流畅。最使她生气盎然的是大笑河道穿流绿野建筑物之间。建筑物的材料更多元化,你想象得出来的物质,都可变成建筑材料。阿米佩斯人肯定是个爱美的种族,建筑不但线条优美,还配上各种色彩。整座城市五光十色,悦目好看。
秀丽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天象星的地位相等于隆达美亚,所以依惯例,镇守天象星系的必是最有地位的大公。这个人本应是韦典拿。”
我的眼睛在看下方城市的景色,心中却在想着过去九万年内,梦还逐一还给我的梦,虽然有点支离破碎,但经重组拼凑后,仍可回顾我与美阿娜离开过客星后那一段惶惑、悲哀但又激情美丽的日子。
我和美阿娜属科研人员,不用直接参与战斗……唉!说是战斗,那是高抬了我们人类,该说是送死才正确。那是一场大屠杀,帝国的战士出现在银河的每一个角落,势如破竹般攻破一个一个的军事基地,摧毁所有殖民星球,不管是人类或是外族,一律杀无赦。
我、美阿娜与同僚们逃返地球,在末日来临的心态下,我和美阿娜疯狂的热恋,不再去想明天。就是在这段甜苦难分的日子里,我从博物馆中取得《剑的文化》和《孙子兵法》两部古籍,专心研玩,直至奇连克仑进攻圣土,我的银河梦到此嘎然而止。
我转过头来,目光落在驾驶舱旁艳光四射的秀丽身上,她换上了另一套服装,高领对襟的上衣,紧窄的革裤,长靴,外罩披风,虽没有袒露胸部,仍是那么体态撩人,风姿绰约。阿米佩斯人真的很迷我们银河人的文化,她令我有点在作着银河梦的古怪感觉。
秀丽打量我的神色,道:“为什么不说话呢?你真是谜一样的奇怪生物。”
我淡淡道:“你和天狼大公是不是打算背叛女王呢?”
秀丽唯一错愕,别过头去,没有答我,但我已晓得答案。
战鸟朝坐落高山之上的三角形晶玉建筑物飞去,这座建筑物孤立在山顶上,尖挺的顶端突出于蔚蓝的天空上,四周尽是河流绿野。
当战鸟飞进巨型尖塔的阴影里,凝定半空,缓缓降落塔前广阔的停机坪上,坪上只有一个人在等待我们,此人身材雄伟,穿的是大公袍服,皮肤黑亮,一头浓密的红色卷发,脸庞狭长,眼珠是绿色的,眼神锐利如剑刃,我尚未踏出战鸟,他的思感神经已锁紧我、侦测我。
我心中暗凛此人该就是阿米佩斯芙纪瑶下的第二号人物天狼大公,他虽然比不上芙纪瑶的难以测度,但可怕处肯定在秀丽之上,绝不容易应付。
秀丽领着我离开战鸟,来到那人身前,向我介绍道:“这个就是我要你见的人,天狼大公。”
从近处看天狼,更感到他逼人而来的气势,毫不逊色于他后方高插入云的尖塔。他的高度与我相当,但和他长窄的脸孔相比,肩膀却是宽敞得有点不合比例。他的眼珠冷冰冰的,却不是像芙纪瑶般似的对任何事物都无动于衷,而是冷酷无情,也令人无从捉摸他的心意,只知若触犯了他,肯定不会有好结果。五官的线条是清晰的,最突出是鹰钩鼻,配着薄薄的双唇让人觉得一旦他下了决定,没有人能动摇他。
天狼大公冷冷的看着我和秀丽接近,道:“我该怎样称呼你呢?唤你作最后一头候鸟吗?”
我从容道:“本人伏禹,大公爱怎样称呼我都没有问题。”
我还是首次告诉别人我的真姓名,感觉挺古怪的。
旁边的秀丽瞪我一眼,怕是因我没有先向她报上姓名。
天狼锋刃般的眼睛上下审视我,道:“你是个很有胆色的生物,功夫不错,可是只凭勇气是没有用的,只有得到我们的支持,你才能对灭掉贵族的生物展开反击,希望你能作出正确的判断,让我们建立互惠互利的关系。请!”
他作出手势,示意我进入尖塔。
我毫不犹豫的朝尖塔三角形的入口举步。天狼犯错了,他错在不能透视我的心核,内中暗藏我融合本原元气、明子、暗子和尖微子演化出来史无前例的能量,我称之为“战气”,而我的最大优点,仍是候鸟超卓的思感神经,当思感神经由尖微子能量,转换作战气,再结合梦还的千变万化,几乎没有人或物是我侦测不到的,例如秀丽号内的仪器。如果所有材料齐全,我可以凭改变物质的方法,制造出另一艘秀丽号出来。七万年哩!我再非那头一无所知的候鸟儿。
我学会了隐藏之术,现在支援我真身的能量,是纯粹的尖微子,所以高明以天狼,也看走了眼。
我带头进入尖塔底部长方形的天堂,达五十个身高的堂顶有个直径五个身长的大圆形灯,散发蒙蒙红芒,把大堂笼罩在诡异的红光里。对着入口的另一端,放置着天狼有大堂一半高度的巨型晶石雕像,雕刻出来的天狼神态威猛的坐在晶石椅上,一手握着扶手,另一手举起,掌心向外,仰首看着堂顶。除雕像外,大堂空无他物。
他的雕像令我想起芙纪瑶隆达美亚殿内的雕像,雕像究竟代表什么呢?是一种身分地位的象征,还是另有妙用?
大堂的晶玉门合拢。我没有畏惧,因为我再不是隆达美亚星时的伏禹,而是拥有战气的伏禹,人类最超卓的战士,有把握穿壁而去,否则我绝不会踏进此塔半步。
天狼和秀丽站在我身后,一时气氛古怪诡异至极。
我仰天长笑,然后忽然收止,冷然道:“‘幻师’漠壁来了,对吗?”
我感觉到天狼和秀丽心中的震动,知道自己猜对了。
事实上并不难猜。
早在秀丽号进入天象星系的领空,我已侦测到天象星上除天狼外,尚有另一股庞大的力量,若隐若现,难以捉摸,数宇宙能者,数不过五既不是芙纪瑶或上参无念,而绝色歌天则没有可能,那不是漠壁还有谁?
此更合乎情理。天狼和秀丽虽是阿米佩斯人中出类拔萃之辈,且有权有势,但比起芙纪瑶,仍有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他们凭什么挑战如女神般受阿米佩斯人尊崇的芙纪瑶?当然是有漠壁在背后支持,目标是合并阿米佩斯王国和拜廷邦,好除去魔洞部的威胁。
近水楼台,天狼的领地与拜廷邦接壤,和漠壁秘密勾结,是水到渠成之事。所以秀丽独自领我到天象星来,也只有天狼一个人接见我,正因漠壁秘密潜来,天狼和秀丽须瞒着其他阿米佩斯人。
雕像前的高空忽然多了幅长布似的东西,柔软如布帛,初时是纯白色,眨眼变了黄色,接着是蓝、绿、紫、黑。颜色不住变幻,形状不住变化,如鬼如魅,好像此布是个爱表演花式舞蹈的奇怪生命体,又或有个隐形的精灵躲在布内捣蛋作怪,更可能是有双无形的手操控鬼布变戏法,似梦还般千变万化,无有穷尽。
最后怪布变成一片血红,从高空冉冉落下,触地后化为人形,像个枯瘦高颀的人穿上斗篷长袍,只是应露出面容的斗篷,却是个有待填补的空虚黑洞。接着篷洞内红芒闪动,逐渐现出眼耳口鼻,组成一张阴森诡异的莹绿脸孔,似液体状多于固体,两眼射出诡异的红芒,像瞄准我的两枝能量箭,可随时朝我发射。
身后的天狼和秀丽齐声道:“参见拜廷邦之主漠壁大帅。”
漠壁听若不闻,只牢牢盯着我,以阿米佩斯语沉声叹道:“最后一头候鸟!嘿!最后一头候鸟!”
思感神经网上的漠壁一片虚无,虽然我们正面相对,却像他并不存在般。当然他是千真万确的在那里,只是他的能量阶次是我没法掌握的,尤其是他处于“静态”的时候,幸而当他运动能量,我的思感神经会生出反应,否则这场仗也不用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