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莫颜生病的这几日,安小楼日日到府上来看,每次来都要带一些温补的东西,并且衣不解带的在床前伺候,端茶递水,冷巾敷面,被那些下人看在眼里,个个都在心里暗暗的赞叹着:“有安帅这等体贴的男人,我们家小姐这一生还要求什么呢?”
因为莫颜是吃了冷饭,乃是内伤饮食,外感风寒,虽然看起来挺虚弱的,但是都是些表面的症状,伤不到内里,因此她不几日就能下床走动了。莫颜这边能动弹了,安小楼心里也就自在许多了,至少他不必日日牵绊在此,要知道,这釜山城里可还有一大宗令他头疼的事呢。
也不知是为何,这一次皇上那边的文书迟迟未曾下来,安小楼心里也忐忑的很。大夏常说自己是礼仪之邦,安小楼就怕那皇帝因此而打退堂鼓。不过安小楼也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釜山岛和东瀛一定要拿下,别说是区区一个人间帝王,就算是九天之上的玉皇大帝下来了,他也不会改变初衷。
这一日安小楼在家里午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正在思量往后的事该怎么做,路该怎么走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听声,似乎是在院墙外,他腾地就翻身坐了起来,心里一沉暗暗说道:“难不成我计策失误?难不成这些高丽老百姓真的都只是些愚民?”
安小楼下了床来,急急忙忙穿戴整齐,正打开开门出去,就听见那门砰的被撞开了,这是小墩子干的好事,他着急忙活的跑进来,看着安小楼就跪倒在地,口内气喘吁吁的说道:“安!安帅!”
“什么事?外面究竟怎么了?”安小楼皱眉问道。
“启禀安帅!外面高丽百姓暴·乱了!”小墩子说道。
“暴·乱?”安小楼皱眉了,“为什么?走,快去看看!”
“安帅,提防危险啊!还是让属下去调集一些兵马过来吧!”小墩子道。
“不怕,随我来!”安小楼今日穿的是高丽便服,因此他也不怕别人会认出他来,在这釜山城里向他现在这样穿戴的人那可多了去了。
走到院子里,安小楼此真正听清楚那声音的来源,不是来自院墙外,而是来自下面的街道上,他站在高处往下看着,但见街上的老百姓跟赶集似的,一群一群的,密密麻麻堆满了整个街道,并且一个个嘴里都在喊着什么,似乎是在追打谁。
“小墩子,你去打听打听!”安小楼看得有些纳闷,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这些一向都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居然会暴·乱,他这治下也不是暴·政啊,那些官吏们还都是很清正廉明的。
小墩子气喘吁吁的跑出去,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便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这一次他脸上的表情是幸灾乐祸,而不是焦急和担忧。
“启禀安帅!”小墩子拱手道,“属下打听清楚了。”
“什么事?”安小楼忙问道。
“原来是那个所谓的新提督,他犯了众怒了。”小墩子幸灾乐祸的说道。
“哦?”安小楼摸着下巴,脸上也浮现出个幸灾乐祸的笑容来,“我就知道他会有这一天,说说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惹怒了老百姓。”
“据说是这样,那新提督没住处(安小楼已经把为郑波建造的提督府拿来开办学堂了),所以就想要宅子,这城里头哪还有给他建宅子的地方啊,他就打那些老百姓家宅的主意,想要把一片人家的宅子给拆了,地拿来自己盖房子。”小墩子也是穷人家出身,尽管是军籍,但这不代表他家有钱,因此说起这些鱼肉乡民的恶霸的事,他总是有些义愤填膺的,“那些人家自然是不肯了,他们曾到衙门来告状,结果安帅您这几日不在……”
“嗯,我都快被人赶走了。”安小楼点头说道。
“所以那新狗屁提督就霸占了衙门,并且说那些官吏们不是朝廷认可的,就地免职,那些百姓闹上公堂,这还不是羊入虎口么?那狗屁提督就说了,这里的土地也都不是老百姓的,他们手里的地契房契都不合朝廷律法,一律作废,并且把那些闹上公堂的都暴打一顿,这还就罢了,他居然在晚上派自己的手下去强拆了人家的房子,还打死了一个老太太,这下就把老百姓都惹恼了,这不,正追着打杀呢!”
“呵呵,这下,我们可以看好戏了。”安小楼摸着下巴说道,“走,上街看看去!”
安小楼正要抬脚出门,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是有人砰砰砰敲门,小墩子就忙带人去看。门刚打开呢,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就硬挤进门来,一边进门一边带着哭腔说道:“安大人呢?我要见他!”
这人说的是高丽语啊,这院里的人除了安小楼之外,基本没人懂的高丽语,因此只能看着他闯进来。
“唉,你是哪个?”小墩子是当兵的,自然比那些家丁要虎气的多,他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大声喝问道。
“你这该死的狗东西,居然敢阻拦本官,我看你是活的腻歪了,叫你们老爷出来跟我说话!”那人一边抓着小墩子的手,一边还很是硬气的呵骂他。虽然小墩子不懂高丽语,但是看口气就知道不是好话,因此啪的一巴掌就扇在他脸上。
那人脸上本来就到处都是血,也不知他哪里被打伤了,小墩子这一巴掌倒好,打的自己身上手上也溅了不少血,他厌恶的在那人衣服上擦了擦手,正要继续开动巴掌,就听安小楼从里面走出来了。
“且慢动手!”安小楼缓缓道。
小墩子没认出这个人来,但是安小楼打老远就看出来了,这不正是那个胖提督么?那天刚见面的时候,他还横了吧唧的,穿着绫罗绸缎,十根手指头有九根都戴了戒指,今天看起来倒像是一头被剥了皮却还没死的猪,正在这里垂死挣扎呢。
“啊,安大人,你总算来了,快帮帮我!”那胖提督一看到安小楼,就好象是快淹死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挣扎着扑向安小楼,那小墩子竟然一把都没拽住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谁?”安小楼虽然认出他来了,但是还是假装没认出来,他咳嗽一声,皱眉仔细去看。
“我是新任提督大人啊!”那人指着自己说道。
“哦,我说呢,声音咋这么耳熟,原来是提督大人您啊,哟,您怎么成这样了?”安小楼假模假样的说道,“快,快找军医来,我要帮提督大人看看身上的伤。”
安小楼带着那提督大人到了厢房,他可不愿意这人的血弄脏了自己的家院。在军医到来之前,那提督大人就哭诉了,原来自从他夜间偷偷派人拆了老百姓的房子之后,这祸就闯大了,大概他以前都是这么行事,却没想到今日的釜山岛已经不是往昔的釜山岛了,因此到了这里来还要依权仗势,胡作非为。自从他的家将打死人之后,那些‘暴民’就追着他们打出了几条街,这老百姓是越来越多,他们只要抓住穿着高丽服饰的士兵就往死里打,一时间那些士兵纷纷脱了衣服到处躲避,最后那些人找不到士兵出气了,就来找这个始作俑者,结果就是这样了。
安小楼一边听着那胖提督哭诉,心里一边在偷笑,暗暗说道:“该,你活该!”
虽然他心里在偷笑,嘴上可是这样说的:“哎呀,这些暴民,居然胆敢以下犯上,我看要么这样吧,您只要一声令下,我就派军队把他们都剿灭了!”
“好好好!”那胖提督先是猛点头,心里还以为安小楼是真心为他好呢,不过点完头稍微琢磨了一下,又摇头道:“不好,王上派我来做提督,我却把老百姓都给杀了,这个罪责我也承担不起啊!”
“那您说怎么办呢?”安小楼无奈的摊手问道,“不镇压住他们,您在这里就没法混下去啊!”这可是大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