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楼洋洋洒洒写下了两大页纸的信,当然了,他一个字有斗大,两页纸其实也写不了多少字,主题思想就是跟樊老八说:“你以前跟你儿子斗法的时候弄的盐漕两帮,现在人家帮主都要卸任了,你得想法子安排一下这些人才是,免得到时候又闹出乱子来。”
写好信之后,安小楼滴蜡封口,招人过来将信送去驿站,快马加鞭往金陵送。这要是搁在安小楼那时空里啊,从苏州到金陵撑死不过半天时间,可是现在可不行,快马加鞭,累死累活至少也要一天一夜时间。
信送出去之后,安小楼简直是度日如年如坐针毡,他就是这般的急性子,好容易在第四天等到樊老八的回信了,信上却只写了四个大字:“酌情处理!”
字倒是写的挺漂亮,可就是没什么内容,还把安小楼给气的不轻,他在书房里看着这信就生闷气:“酌情处理,您老人家倒是轻松了,人你也用过了,事儿也都做下了,到最后拍拍屁股走人不管了,丢个烂摊子给儿孙……”
生气归生气,他总不好写信去骂人家一顿,于是这天中午,他就独自出了门,往苏州河边走去。
这一天是艳阳高照,五月间,苏州也开始有几分夏天的味道了,大家都穿了轻薄的衣衫,信步街头,有买卖的,有闲逛的,却不知有几个好似安小楼这样满腹心事的?
走着走着,安小楼就听到前面一阵喧哗,似乎还有铁器碰撞的声音,然后就见着沿街百姓躲的躲,闪的闪,有那大胆的人就在那里远远的张望着,似乎是有人在打架斗殴一样的。
安小楼也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主儿,他正愁闷的发慌呢,于是便快步走上前去,拨开围观的人群走到一个饭馆走廊下观看着,原来是四五个人在打架,其中两个人一伙,另外三个人一伙,每个人手里都操着家伙什,正打的热闹,打了一会,他们分开身形开始对骂起来。
“他娘的,苏州城还是你们盐帮的了?”两个身穿短衫手持砍刀的人指着对面的三个人喝道,“我们漕帮可不怕了你们,跟着一群娘们儿混,迟早也变成个软趴蛋!”
安小楼一听一看,偷立马就大了,乖乖,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这边盐漕两帮就干起来了。
“操,说什么呢!”另外三个小娃儿明显年纪比较小,受不得这刺激,一听这话恨不得蹦起来反驳,“你们跟着一个老东西,迟早也变成老东西!”
“我呸!”一个汉子啐口唾沫,“老子们不过是来吃杯小酒,谁承想就碰到这恶心的东西。”
“我呸!”一个年轻人也不甘示弱,“你当小爷们喜欢看见你们这群老古董啊,还是从哪个坟堆里爬出来就往哪个坟堆钻回去吧!”
吵着嚷着,这五个人就又挤到一处,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周围的人是看热闹的看热闹,议论纷纷的议论纷纷,一时间这小小的饭馆前热闹非凡。
安小楼有心去拉架,又想着现在闷的长毛了,想看热闹,要不去拉架吧,又怕这几个家伙心里没数,不知道收手,弄出个人命来就不好玩了。
正当安小楼心里矛盾至极的时候,就听到外头传来声声呵斥:“都干嘛呢,围在这里干嘛呢,磕着碰着可没人赔!走开走开!”
原来是官差到了。
几个身佩官刀,身穿皂衣的官差挤进人群,将围观的人们驱散了大半,然后喝令那几个人住手。
盐帮漕帮虽然是江湖草莽,但是官毕竟是官,他们见衙门的人来了,便住了手。那些衙差上前喝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问完之后发现竟然就是为了抢个座位而争执起来,他们也懒的麻烦,抓回去还得审讯还得写个文书递给知府,于是便就地收缴兵器,将他们释放了。
安小楼看着这帮子衙差处理事情的方式,禁不住皱了皱眉头,心里暗道:“虽然他们做事也不算是错,但是简单的收缴兵器怎么能治本呢?不行,我得去找唐尔正去商量商量。”
说做就做,安小楼转身就往衙门走去。
唐尔正也是个勤奋的人,他不善钻营,只会做事,因此上任之初,受到了不少阻力。虽然他富有才华,又被皇上赏识,但是下面的人总是对他的命令拒不执行,因此很多事都要他亲历亲为,甚至邻里乡间的谁家有个矛盾了,偷鸡摸狗了这样的事也都到衙门口击鼓鸣冤,害得他是一天忙到晚,头大如斗。
这不,安小楼来的时候,唐尔正正在审一个案子,安小楼就旁听了一下,原来就是两户人家的鸡窝靠在一起,其中一户人家的鸡跑到另一户人家的鸡窝里下了几个蛋。
按理说这其实是一件小事,若是大度些么,这几个蛋要不要也都无所谓,这年月的老百姓都不差钱,可偏偏这两户人家都是小肚鸡肠的人,就为这几个蛋打了个头破血流,最后闹上公堂。
“大人哪,您可要为小民做主啊,似他这般恶劣行径,一定要让他去吃吃牢饭!”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哭天抹泪道。
若不是安小楼从旁打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还以为这女人被人吃了豆腐呢。
“大人,那鸡蛋既然下在我家窝里,自然就是我的蛋了,为何要还给他们?您看我的脑袋,就是被她男人打破的,看大夫花的钱都够买两筐鸡蛋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哭诉道。
“好了!”唐尔正面色严峻,一拍惊堂木,喝道,“事情究竟是怎样的,本官已经清楚了,下面宣判:刘氏的鸡,李家的蛋,要想知道这蛋究竟是哪个的,就看看这几日究竟有哪只鸡前去抱窝,等观察清楚了也就明白蛋是谁的了!到时候本官自有公论!赵钱何在!”
“属下在!”一个瘦巴巴的衙差出列道。
“你这几日就不要做别的了,转去李家鸡窝前守着,看看究竟是谁家的鸡在抱窝,然后再来禀告!”唐尔正没好气的说道。
“这个……属下遵命!”那赵钱犹豫着回答道。
“鸡蛋事小,打人事大,无论蛋是谁家的,那李家的脑袋总是被敲破了,刘氏,你要照价赔偿,当堂付清,并且不得在寻衅滋事,否则定与重判!”唐尔正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
“民妇冤枉啊!”那刘氏正想嚎啕大哭,唐尔正又瞪她一眼,硬是把她那泪水给瞪了回去。
“此案暂时到此,退堂!”唐尔正站起来就往后堂走去。
安小楼强忍住笑,招个衙差通报,不多时衙差匆匆赶来,躬身道:“安老爷,咱家大人请您进去!”
安小楼笑道:“谢过这位小哥!”他穿堂过院,来到客厅,在那里唐尔正正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叹息连连呢。
“哎呀唐兄,今日审案着实精彩的很呐!”安小楼笑道。
“快不要嘲笑我了,昔日给文大人做幕僚尚不知官场累心,现在自己坐到这位置上了才知道累的很!”唐尔正叹息道。
“呵呵,怎么苏州城的治安就这么好,你堂堂一个知府大人,竟然审讯一些偷鸡摸狗的小案子?通判哪去了?”安小楼问道。
唐尔正摇头不语,安小楼一看心里也就有数了,他正要说话开解一番时,外头有人匆匆走进来:“启禀大人,今日里闹市又有盐帮和漕帮打起来了,死一个伤三个!”
“人呢,抓来没?”唐尔正一听这话眉头就紧紧皱起来。
“已经抓到了,卑职特来请示大人,这帮人究竟应该怎么处置?”那衙差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