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字号的伙食营,终于开火了。经过昨夜的折腾,安小楼最终也没能赶走玉玲珑,并且还允许她做大厨,他想的是,像玉玲珑这样的江湖儿女,平日里洒脱至极,从小到大摸的都是刀枪棍棒,对饭铲铁锅之类的,必定是不熟悉的,那么就让她去摸,摸的不行了,自然会有人出面阻止她。
唰唰唰!玉玲珑手脚利落的将锅子刷干净,放在火上烧热,待那锅子热到一定程度,倒入香喷喷的菜籽油,便听的兹啦一声,锅里冒起了油烟,她伸手抓了一把一早切好的葱花丢进锅里,顿时这伙食营的帐篷附近溢满了葱香。
安小楼分派了木根给她打下手,张泽生负责淘米洗菜,这孩子心细,适合做这样的活计,又让刘大有劈柴,这里头他也就适合劈柴了。而安小楼和耿全勇则负责扎草喂马等一应杂物,虽说不用围着灶台转,但是却也是其中最辛苦的一环节,没办法,谁让其他人都是些老弱妇孺呢?这里只有耿全勇和他最壮实了。
安小楼带着耿全勇七手八脚的弄好马料,又把地字营的马都喂饱了,这一抬头,竟然已经错过饭点了,眼看太阳西斜,一天就要过去了,那耿全勇用胳膊擦擦额头的汗珠子,看着天空十分不满的说道:“这破地方,真他娘的叫人窝火!”
这话是摆明了说给安小楼听的,并且安小楼还知道,以耿全勇的脾气性格,他只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算是给他几分面子了。耿全勇原本是秋虾皮的人,本来就在秋虾皮的鼓捣下对他和张泽生不对付,现在却忽然与秋虾皮分道扬镳,被分到这伙食营,还是在安小楼手底下做事,心里头那股子怨气可想而知了。安小楼假装没听见,他只是在心里头琢磨着,逮着机会得好好教育教育这小子。
耿全勇并非是个坏人,相反,安小楼从他身上嗅到的是忠勇的味道,他耿直,没有多余的心眼子,是个简单的人,再看看他的身板,才十七岁,浑身那腱子肉就硬邦邦跟石头似的,可见从小就吃苦练功练出来的,加以时日,必定有所作为,只是需要人来引导罢了,安小楼决定要好好的引导引导他。
“好了,你骂娘也没用,这可是王千户的意思,与其在这里骂娘,倒不如好好的混着,指不定哪天就能混出头来。”安小楼直起腰,之前一直拿着铡刀在铡草,腰累的险些断了,他不冷不热的对耿全勇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没人说在伙食营里就一定会没出息。”
安小楼说这话听起来似乎是语重心长的,但是其实口吻却不怎么热络,他知道耿全勇是头倔驴子,要想降伏他,软的可不行,必须得来硬的。
“哼!”耿全勇低声哼了哼,安小楼虽然并未严厉的跟他说话,但是不知怎的,他总是隐隐有些害怕,这安小楼看起来似乎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但是不知为什么,耿全勇总觉得他跟旁人不一样,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他所不熟悉也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以前在新兵营的时候,别人见了王茂生,总是点头哈腰的,唯独这安小楼,没有一次卑躬屈膝,而那王茂生似乎也不敢明着对付他。那一次校场演练,秋虾皮曾经暗中吩咐过他和叶松,要好好教训教训安小楼和张泽生,并且他们也知道,王茂生分的盾牌兵和长矛兵都是新兵中最弱的,而且人数也比大刀手少许多。但是就这样的阵势,竟然还让安小楼给扳过来了,就冲这点,耿全勇就觉得安小楼不一般。
耿全勇是不敢明着反抗安小楼的,虽然他心里头对安小楼仍不折服。这一点安小楼心知肚明。
“收拾一下,我们回去了,说不定玉……王龙还给咱们留了点饭菜。”安小楼吩咐道。
耿全勇闷不吭声,将铡刀收好,便跟了安小楼返回到伙食营去。他们伙食营的这顶帐篷,比之先前安小楼呆过的人字号伙食营,那可是差远了,四面漏风不说,顶上还有许多窟窿,这赶上晴天倒还好了,睡着觉还能看星星,可赶上阴天下雨,这罪可就糟大了。因此安小楼也在心里盘算着,日常的工作都安排好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修补帐篷。为啥要修补,而不是去申请?这第一,燕家军治军严明,作风简朴,那是真的简朴,就算是中军大帐,吃的喝的也都是伙食营安排的大锅菜,跟那些兵没区别。既然简朴了,自然就要求一切要节约行事,要想申请新的帐篷,手续繁杂,并且能不能批下来还是个未知数,安小楼最怕的就是麻烦,因此他便也没打算去申请。这第二,安小楼的顶头上司,就是王茂生,王茂生会给他申请帐篷?鬼才相信呢!
回到驻地,玉玲珑等人早已开始准备晚上那顿了,安小楼四处翻了翻,没看到有什么剩饭剩菜留着,他摸了摸瘪瘪的肚皮,心里头直叫苦:“苦也!第一次出工没经验,下一次一定要记得带上饭菜了!唉,可怜老子出了一天的苦力,竟然连口饭都吃不上!”苦吃到了,安小楼的心里头就发生了一点点变化。在喂马的时候,他看到了燕家军地字营的骑兵,那家伙真叫帅啊,长刀熠熠生辉,铠甲曾明瓦亮,操练起来风沙四起,地变天惊,这气势可绝不是他们小小的伙食营能比的。安小楼生平头一次开始在心里头暗暗的羡慕那些骑兵,不光是骑兵,步兵弓兵他统统都羡慕,简单一句话,他心里头被这军营给激荡起了一股男儿气概来,这是天生的。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战场。
玉玲珑手里拿着菜刀,咄咄咄咄的剁着萝卜,看她的手法十分纯熟,这让安小楼分外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