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从来都是如此,从年轻时到现在,一点都没有改变过。”老人淡淡的笑了笑,说道,“现在我想起一团乱麻的家事,还有北疆的敌况,心中就有一股淤积之痛难以排遣,我那两个不孝子,他们老子还活的好好的,便开始暗中兴风作浪,可悲可叹,我纵横一世,到老来竟无有一个像样的孙儿……”
文中信默默的望着老人略显寂寥的背影,心中一阵叹息,可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于他,而且文中信也知道,老人到他这里来做客,并不是为了寻求安慰的。
“那么,八哥您想如何呢?”文中信凝眉问道。
“十九年前,我曾偶遇一奇女子,两厢情深,珠胎暗结,曾育有一女,算来我的那个女儿也有十七八岁了吧,只可惜最有迫于那些老顽固们的压力,我不得不放她们母女离去,为此她一定对我怀恨在心,中信,若我死去,家中后继无人,我便打算让此女继承……”
老人的话尚未说完,文中信便已感觉自己快要站立不住,让一个女儿嫁继承……况且又是一个私生女,这件事若真的做成了,恐怕动荡在所难免,他望着老人,喃喃说道:“八哥,此事万万不可啊,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呢?”
老人转过人,他的背微微有些驼着,面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身上穿的也是粗布衣衫,腰间甚至别着一只烟袋锅儿,脚上的那双黑布鞋面上,还沾有外面的新鲜泥土,纵使这样一番打扮,依旧无法掩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某种让人不由自主心甘情愿折服于他的气势。
他望着文中信,笑道:“你这个家伙,怎么事到临头却又如此保守起来,亏的我们做了一世的朋友,我来苏州,便是要寻你的支援呢。”
文中信摇摇头:“正是因为你我做了一世的朋友,我才会如此坚定的反对……”他沉吟了一下,又说道:“不算是反对,只是不赞成,我怕你一石激起千层浪,到时候只怕风雨欲来,我们挡都挡不住啊!”
“正因如此,我已经不知道度过了多少无眠之夜了。”老人叹息道,“我要你帮我找到她们母女,这是她早年的画像。”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兜里掏出一卷泛黄的画卷,这张画卷他十多年来已经不知道翻看过多少次了。
文中信望着那画中女子,眼睛有些湿润了:“八哥,你这是何苦呢?”
“呵呵,趁早吧,我为了这天下大事,放弃了多少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趁着鞑子的可汗刚刚暴毙,我才能腾出手来去寻她们,若是迟了,我只怕连她们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老人说道。
最近几天,安小楼忽然又特别的思念起七儿来。
这个午后,天气不错,太阳不温不火的挂在空中,既不会很热,又不会很凉,安小楼穿着得体又舒适的长衫,坐在一家茶馆里喝茶,这里有他爱吃的一些小点心,没事的时候他便喜欢在这里坐一坐,他选了一个二楼临窗的好位置,透过敞开的窗户,他可以看到外面的市井生活,在安小楼眼里,那既是真实的生活,又是一幅绝美的画面。
外头,那些讨生活的贩夫走卒们正戴着草帽懒洋洋的坐在各自的摊位后面,他们大多都是城郊来的乡下种田人,各自怀里揣着浑家做的菜饼子或者萝卜丝饼当作午饭,他们面前的摊子上,摆放着自己菜地里种出来的新鲜蔬果,一个个都指望着拿这些蔬果换些散碎银子,再拿了几角银子去兑换些胭脂水粉,以及风车糖葫芦什么的,回去好换了浑家以及儿女们的欢颜。
“这才是生活啊。”安小楼出神的望着那些人,心底里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一个人?”就在他扭头望着窗外时,安小楼耳边响起了鲁知秋那独特的嗓音,那是一种少女拼命努力假装粗嗓门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还有些许低沉。
“呵呵,你来啦?这么巧?”安小楼慵懒的瘫坐在椅子上,“别客气了,我也不跟你多礼,坐吧。”
“不怕被漕帮的人看见么?”鲁知秋笑着坐到了安小楼对面,“难得见你如此有雅兴来喝茶。”
“这句话该我送给你才对吧。”安小楼屁股坐的麻木了,于是换个方向再瘫坐着,“大帮主今天只一个人出来?”
鲁知秋没有说话,眼睛却向楼梯口瞟了瞟,安小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四个彪形大汉正坐在楼梯口的一张桌子上,眼睛时不时的往他们这桌看一下。
“呵,我说呢,你怎么离得开他们。”安小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把目光扭向了窗外,与那些彪形大汉比起来,还是下面的老百姓可爱一些,耐看一些。
“我今日找你,是有事要……”鲁知秋等了一会,红着脸小声说道,“先要多谢安兄你帮我保守秘密,还有就是,那个史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