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说起这事,我还打算在六月的江南商会上对你提出嘉奖呢……”文中信笑着说道,“你的一个工厂,却不知为多少老百姓提供了个养家糊口的差事,我在这厢,先替他们多谢你了。”
“哎,先别提什么六月不六月的了,什么谢不谢的,也都是虚的……”安小楼苦着脸,“您可知,那苏州织造,他封了我的厂子,这一下,工厂开不了工,便交不出货,交不出货,便拿不到钱,拿不到钱,就有许多人要挨饿,这件事,还要请文大人您做主!”
“哦?却有这事?”文中信的面色瞬间变的凝重起来,他不住的捋须,沉默不语。
“可不?”安小楼道,“我只想知道,咱老老实实的做生意,又能得罪哪个?”他心里当然清楚跟谁有关,但是这个不该他来戳破,能把文中信给拉进来,这是最好的。
“让我想想……”文中信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那眉头紧皱着,他的脚步声极轻,但是此时此刻,他每一脚都似乎是踏在了安小楼的心上,万分沉重。
“这件事,怕是牵扯极大,甚至有可能牵扯到了朝中的要人……”文中信忽然站定身子,望着安小楼说道。
“还请文大人明示……”安小楼道。
“这个要人说起来你也见过,便是那日在我府中的张凤义张大人,虽说已退下来,但是朝野上下,耳目众多,门生遍地,却也是一个无名有权的人,别的不说,单这个苏州织造便与他关系非比寻常,乃是他的乘龙快婿……”
“啊!”安小楼当然早已知道这件事,前几日史云龙已经告诉过他了,此刻却假装不知,“我说他来封我工厂是为哪般,原来是因他的老泰山,文大人,您更该为我做主了……”
“这个……”文中信道,“小兄弟,实不相瞒,这苏州织造,我也早有意办他,只不过他肩负的责任极重,一时半刻我却也无从下手,你若是能帮我一把时,说不定还……”
“怎么?”
“这苏州织造,乃是负责宫中和朝廷大小官吏所需要的丝绸布匹,你看我这身官服,每一针一线都是要经过他的手,说起来这官位不高,实权却很大,家族里也有几人在朝为官,因此要拿办他,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文中信正色道,“因此,这件事不能单靠我,我会帮你,但是只能暗着,明处,却仍需要你自己来努力了。”
“行,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安小楼抱拳,“我倒要看看,老子老老实实的做生意,却是犯了哪门子法!”
“小老弟,万事要多个当心,不为过,不为过啊!”文中信忧心忡忡的看着他,心中觉得这个年轻人也许是欠缺历练了,这话,是不是说的有点大。
“嗯,我自会当心,但是文大人,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安小楼说道。
“你但说无妨,只是……”他望了望门外,“有些话,可能不要说的太直白为好。”
安小楼点点头,笑了:“呵呵,我明白的,那既然如此,我便说了,这张凤义,据说是个巨贪,这样的人,怎么还能够在朝中混了一辈子,赚足了民脂民膏,到老来还可以这样安然返乡,甚至在家乡继续作威作福呢?小楼心中不明!当然,这个问题,太难,也许不是我该说的……”
文中信听了他的话,长长的叹口气:“这世间有些事,确实如此,老夫纵是活了这一把年纪,仍旧无法看穿这世道,小老弟,你我在这方面,却也是有着一般的困惑啊……”
“我只想说一句话。”安小楼道,“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文中信听了这话,面色大变,急急的止住了安小楼的话语,自己匆匆走到门边,探头望了望,关上门,低声说道:“小老弟,你却这般直言直语?幸亏此处无人,否则若是……若是给皇上的亲卫听到,只怕是要出事的。”
“亲卫?”安小楼道,“难不成皇帝的眼线还遍布全国?”
文中信无言,却是很认真的点点头:“正是,这件事已是路人皆知的事了,怎地小兄弟你不知道?”
“呃……”安小楼迥然,他来到这里这许多时日,从一个乞丐挣扎到现在,一直在忙于生活,对朝政素不关心,也关心不来,当然不会去打听这些事了,只知道目前这年代,还算是太平盛世,当今的皇帝,还算是贤明之君,而知道这些对于一个小屁民来说,便已足够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小兄弟,这话你说的好,说的好啊!”文中信用极低的声音,近乎自言自语的重复着,“我朝中官吏千百,却不知真正能明白个中道理的,又能有几人呢?”
“有些事,总会有些人去做的。”安小楼哈哈一笑,“皇帝也不是瞎子聋子傻子,可我就是不明白,张凤义之流,为什么会活的这么滋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