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楼嗤笑,就算是好诗句,也未必就是绝句了,年纪一大把了,却硬要拍那些年轻后生的马屁,真好意思了。
就在他一副置身事外事的模样,悠哉悠哉看大戏的时候,文中信忽然向他发难,安小楼确定他是蓄谋已久的。
“安兄弟,你可有句?”文中信一手捋着胡子,眼睛不为人所察觉的向他眨了眨。
“呃!”安小楼往史云龙身后索了索,本想借着那庞大身躯躲开这一时,谁知史云龙忽然一闪身,便把他整个暴露在众人眼中。
大家见是文中信文大人亲点的,无不对他另眼相看,又见这年轻后生好生奇怪的头发,却不知是哪个庙里还俗的,心中虽然猜测,却也不敢说出来。
“呃什么?我知你腹中定有佳句!”文中信笑道。
安小楼挠挠头皮:“您这不是难为我么,想我一介文盲,书都没读过几本的人……”
“你就不要再谦虚了吧。”文中信哈哈大笑道,“你的怪才我是领教过的,如今趁这苏州地界的各界杰出人物都在,不妨展示一下你的才华。”文中信这么做可以说是故意的,他看中了安小楼的才华,却看不得他自暴自弃做个西席,至少在他看来安小楼是自暴自弃。
安小楼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心里死命的骂文中信和史云龙这两个老头,骂完了倒也开始认真思索起这两句诗来。
“好!来了。”安小楼看到那竹子在风中摇来晃去的尖尖,忽然说道,“胸有冲天志,何须竞芳菲!”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老子是有才,不过再有才,也不愿趟官场这道子混水,文老哥你懂了吧?
“玉管观天地,交结有兰梅。万仞雄姿立,千条翠羽飞。立身皆有节,雨雪不摧眉。胸有冲天志,何须竞芳菲!”文中信低声吟诵着三人接龙而成的一首诗,不住的点头叹息,“我朝果然是人才辈出,幸甚幸甚,这几句诗堪称绝句,句句皆有所指,句句皆表心意,尤其是这最后一句,胸有冲天志,何须竞芳菲,简直是妙极,妙极!”
众人也是议论纷纷,当他们听到文中信的言语时,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心头暗自揣测这年轻人是什么来头,有才且不说了,竟然还博得一向以严苛著称的文中信青睐,看来以后要多走动走动了。
安小楼呵呵干笑着,趁无人注意,忙退回自己的座位上,拿眼狠狠瞪着史云龙。
“咳咳,今日的菜色不错,要多吃,把送的礼都吃回来。”他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去看安小楼的眼睛。
文中信倒也厚道,这诗词提完之后,便与那些同僚饮酒,不再骚扰安小楼了,大概也知道他这避世的性子,不喜应酬吧。
安小楼把桌上的菜都吃了个遍,全不顾身边一双愤怒的眼睛——鲁知秋,每当他要下箸某道菜时,安小楼的筷子铁定是先他一步。
“呃,没想到鲁兄与我有同好……”安小楼的确不是故意的,但是看看那愤怒的眼神便知,也许这人自己已得罪了,就算不为这菜,也应该是为身边这史云龙吧。
吃吃喝喝聊聊侃侃中,几个时辰过去了,天色渐晚,宴会终于结束,于是该离去的离去,该留下的留下,安小楼吃惊的发现那些提着大包小包来的官员们,竟然有半数都灰溜溜的提着包袱回去了。
“唐兄,却不知这是为何?”安小楼找了个机会拉住唐尔正好奇的问道。
“唉,还不是我们大人太过廉政,这些全是内有玄机的礼物,他从不收这些的。”唐尔正叹口气说道,“这些年一直如此,别看家大业大的,他的吃穿用度没准还没你好呢。”
“啧啧!”安小楼对文中信又多了几分好感,这样的官,才算得百姓的父母官啊。
“唉,说起来是名声好,可树敌多,文公子是为何英年早逝的……”唐尔正摇头,“若不是皇帝在支撑着大人,也许早被扳倒几十回了。”
“对了,你知道那个贾连生……”安小楼问道。
唐尔正面带落寞的点点头:“今天你也看出来文大人的意思了吧,他待我如父子,我是真的不忍心……”
安小楼望了望他,苦笑道:“算了。”
唐尔正吃惊抬头道:“什么?”却发现安小楼已经摇摇晃晃的远去了。
史云龙要去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安小楼于是自己走路回史家,在文府喝了几杯小酒,吹着凉飕飕的晚风,心中有怅然,却更多的惬意,人还是要懂得知足的好。
“打死他!”
嘭嘭!
“快点,有人来了!”
拐过一条巷子时,安小楼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拳脚加在身体上的声音,还有一声似有似无的呻吟声,他悄悄的转过头去一看,竟是一堆,没错正是一堆人围着一个人在打,都是些痞子样的人,下手狠重。
酒精的作用,加上天生的那点正义感,安小楼的热血立刻就冲上了头,他大喝一声:“住手!警察来了!”
这年月自然无人知晓警察为何物,但是听到人声,那些打人的倒都先吓一跳,回头看只有他一人时,便显出凶狠模样来:“别管他,照打!逼急了连这人一块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