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之内略微安静。
气氛沉寂。
有灵刚刚表白的话,还在星爱的脑海里回响。
她拧巴着手,呆呆站在原地,试探地抬头又快速低头;看见有灵真挚的目光,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这份突如其来的爱意,如同一股汹涌的潮水,冲击着星爱脆弱的心灵。
此刻,星爱的心情复杂而矛盾。
她从小生活在一个偏僻小村庄里,即使她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自由地说话,但父母还是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她,让她不会因为自己的特殊感到自卑。
所以在八岁前,她还是幸福的,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父母在一次外出狩猎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家里的长辈们都视她为扫把星,说她克死了自己的父母,以后还会克死他们,都不愿意收留她,而她就这样一直被外祖母收养长大。
外祖母虽然不疼她,但也给了她一点吃的,这让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激;尽管外祖母并没有给予她温暖的呵护或关切的问候,但一碗白粥却让她感受到了最基本的生存关怀。
在那一刻,她意识到,即使外祖母的爱是有限的,至少还有着一点点的善意。
然而,与感激相伴的,还有一丝无奈和失落。她渴望的不仅仅是白粥,而是外祖母真正的疼爱和关怀。
她明白,外祖母对她的感情是淡漠的,只是出于责任或者习惯才给予她这一丝怜悯。
渐渐地,她也生出了一种倔强的决心;她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获得更多的温暖和爱,她想不再依赖外祖母那有限的关怀,而是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和满足。
她起早贪黑为家里砍柴、劈柴、挑水、收拾房间,日积月累下,也让外祖母对她的态度好了起来。
后来学院招生,她被选中,认定为有天赋修炼的孩子,这一刻她才对人生充满了希望与期待,只是她没想到人与人之间的恶意会如此大。
不能说话的情况,使她遭受了许多难以想象的痛苦。
在学院里,她成为了同学们霸凌的对象。当她着急到发出声音,他们就会模仿她扭曲的发音,嘲笑她的努力,甚至故意抢夺她的东西,看着她无助的表情取乐。
每一次遭受这样的对待,星爱都只能默默忍受,她无法用言语为自己辩护,心中充满了委屈和无奈。
在课堂上,当她试图用手语表达自己的想法时,同学们的冷眼和嘲笑让她感到无比的尴尬和羞耻。
当她尝试与其他人交流时,也常常受到冷落。他们的目光中常常流露出异样和嫌弃,他们不愿意花时间去理解她的手势和表情,而是选择避开她。
更糟糕的是,一些陌生人也会对她投来嘲笑的目光。他们会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她的缺陷。
星爱感到自己像是一个被遗忘的人,孤独地生活在一个充满冷漠和嘲笑的世界里。
为此她常常在半夜抽泣,这些经历让星爱的心灵受到了深深的伤害,她逐渐变得沉默寡言,对周围的人充满了警惕和防备。
她发愤努力,打脸了一个又一个曾经看不起她的同学,以第一的实力考上所在州域的高仙院,之后三年里更是废寝忘食,获得了高仙院的参赛名额,证明了自己。
然而,在她内心深处,依然渴望着被理解和接纳,渴望着有一天能够找到那个真正愿意倾听她内心声音的人,希望有人会看到她内心的美丽。
而当这天来临的时候,当有灵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巨大的自卑如阴影般笼罩着她,让她无法勇敢地接受有灵的爱意。
她深知自己的缺陷,害怕成为有灵的负担;更害怕有灵只是一时的冲动,最终会因为她是哑巴而离去;敏感的她,无法承受这样的伤害。
她觉得自己还不够好,也配不上有灵。
她渴望被爱,却又害怕受伤。她的内心在挣扎,仿佛被两股力量拉扯着。
此时她将手拧巴在一起,低着头,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仿佛每一滴都承载着她无法言说的悲伤。
然而,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有灵在她躲避自己眼神的瞬间就感觉到了,那是一种奇怪的心痛,不像撕心裂肺,或者重锤敲打心脏,而是像秋风轻轻吹拂湖面,一丝波荡扫开,随后心里一颤,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内心空落落的。
她低着头,用尽全身力气比划着。
对不起。
随后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失神地看着有灵,感知里只剩下心脏跳动,而每次心跳就像被剑穿刺般难受,就连呼吸都缓慢了许多。
拒绝的那一刻,星爱的心如刀绞。
有灵看出她的挣扎,猜到了她可能以前的日子并不好过,导致内心更是敏感脆弱,于是心里浮出一丝心疼,也怪自己一时上头,对待感情之事如此草率。
“没事…”
有灵憋了半天,强忍着挤出微笑,将那朵四叶草插在她的耳后。
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本想拍她肩膀的手,也尴尬地收回。
渐渐雨声稀疏,似乎有放晴之兆。
只是二人并没有拨开自己心里的云雾。
雨一停,二人便默契地出发了,也默契地没有再搭话,二人保持着一小段距离,一路上十分安静。
路过的树叶飘零,群鸟啼声似哀鸣。
有灵看着眼前的山川绚烂,但是感觉到了灰暗,那青是青,蓝是蓝,交汇在一起的颜色也少了鲜艳。
接下来的两日里,有灵每到休息的时间,总是盘坐于高处,看着天空,思考着问题。
他反省,是自己太过感性,在对异性的相处中,只要出现过有相似的感觉,就很容易涌现出情感。
有灵看着树下休息的星爱,回想到她那日在金树下的执着,就想起了曾经的妙瑛。
一瞬间杜秋,曾婉,妙瑛的身影犹如走马观灯般浮现于脑海,历历在目。
一丝丝的心痛,如鲠在喉。
起初这种痛苦像蚊虫的叮咬,如凿石之匠,只是每次在想起这个回忆的时候,伴随着呼吸,就凿下一个小坑,渐渐的把心凿地千疮百孔。
明明自己还在诸州大赛比赛里,为自己的州域争夺荣耀;明明自己身负重任,要在十年后参加泰山观礼,打败魔州与灵洲的两位最强者,完成师父心愿;明明自己三魂六魄,未来要踏遍天涯找回,为何如今却因为感情小事所牵扯呢?
思绪万千,头疼不已,终是化为一声叹气。
有灵站起身,走到后方密林,取出三星笛,轻搭肩头,随着心情吹奏起笛声。
悠扬的笛声传入星爱的耳朵里,将她休息状态打断,她随着笛声寻了过去。
曲子婉转惆怅,从欢喜思念到忧伤凄凉,时而低沉轻舒,时而高亢快奏,跌宕起伏,如泣如诉。
直到曲终,人断肠。
当星爱穿过密林,看见单手负在身后的有灵,迎风笔直地站着。
“到了。”
这是有灵这么久第一次说话。
风阴涧。
高耸入云的山峰环绕,中间有一山谷,犹如巨斧劈开的一道狭窄裂缝,两旁的石壁高耸峭立,仿佛要压向人来。
涧内怪石嶙峋,形态各异,有的像凶猛的野兽,有的像沉思的巨人,其中溪水潺潺,发出悦耳的声响。
还未走进风阴涧,就能感受到那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仿佛能渗透到骨髓里。
有灵没有回头看向星爱,而是大步迈出,径直走进风阴涧里,任由凌冽的寒风将自己身影淹没。
星爱失神地看着消失的有灵,心中百感交集,紧握地手上浮现青筋,嘴唇死咬。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发现有灵几乎没怎么搭理自己,即使回复自己也很敷衍,眼神也在闪避自己。
就像当时自己回避他一样,也算自食其果了。
想到自己可能真的伤害到了他的心,星爱极度自责。
只是...可...
星爱深深呼了一口气,追随着他的身影,一步跨进凌凌寒风。
两日之后,有灵先一步走了出来,这种程度的肉身磨练对他来说难度不大,但对于星爱来说难度可谓不小。
有灵抬头看向这阴阳分割般的天地,发了会呆,看着风寒里咬牙前行的星爱,叹了一口气。
于是手中拿出从风阴涧获得的风阴果,盘腿服下,提升着自己的修为。
约莫一个时辰,有灵便收功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