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晧最近遇到一个很囧的事,有个傻逼突然全网人肉他,号称要包养崔晧,于是人民群众乐见其成地吃瓜。
崔晧久远的学生时代黑历史也给挖了出来,比如他骨折和朱客青心脏病导致两个人都不能跑步的那几节体育课上玩你拍一我拍一的小游戏那件事。
……就傻逼玩意干傻逼事,好家伙,讲得绘声绘色,跟自己上手了一样,老子毕业这么多年,头一回知道我亲爱的同学们观察我到如此细致入微的地步。
崔晧不想给傻逼热度,网上风风雨雨他一概不管,现实中不舞到面前随他口嗨。
然而他好像低估了脑残的毅力和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吃了饭沿着马路散步消食时直面人生规模最大的一次社死:对面商业街全部高楼的led屏正循环播放他唯一出演过的电视剧,底下还有一辆车顶上架着大喇叭来回放:“重金悬赏剧中人,重金悬赏剧中人……”
崔晧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这个电视片段这个傻逼居然在十多个城市的主商业街上都投了,好家伙,全国出名。
崔晧忍不了了,微博cue他私信,第一条信息是我们的经典国粹,啊,这该死的优美的中国话:,你大爷。
对方:五个亿,跟不跟我。
崔晧:现二婚有三娃,车祸重度烧伤高位截瘫,勿扰。
对方:不碍事,寄点精子给我,我弄几个小的出来玩玩。
崔晧:……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他不想陪神经病玩,奈何这个狗东西一再往他底线上踩,一神仙都拦不住找死的赔钱货。
崔晧面无表情给手底的公关打电话,搞舆论是吧,我倒看看你在山海经哪一页。
不查不知道,一查血压蹭蹭蹭往上飙,好家伙,老熟人的败家儿子。
崔晧眉毛一挑,觉得事情不妙。
老熟人何许人也,崔东旭当年的战友,崔东旭创业那阵子崔晧一直住在这位伯伯家里由伯母照顾,从六岁住到八岁,后来崔东旭把他接了回去,过了两年听说这位伯伯生了儿子,他还去吃了满月酒。
后来上初中去外面读书,总也不碰巧,常常是伯伯来了他却有事没法回去,三年里才见了两面。
然后这三年间,伯伯和伯母离了婚,这个败家玩意就被伯母带到国外去了,今年刚回的国。
崔晧一边翻资料一边骂兔崽子,聪明劲有啊,他妈的常春藤优秀毕业生,风投新锐,除了略中二以外其它方面完完全全满足所谓霸道总裁文男主条件。
……就是,崔晧扶额,为什么目前接触下来感觉有些许油腻大叔的味道,明明你只有十八啊。
别爱哥哥,哥哥和你没结果。
崔晧亲自上门去断他的念想,刚到伯伯新家门口,一个穿卫衣的年轻人先他一步敲门:“s?”
崔晧看他一眼,一个金发碧眼的的小朋友,嗯,对,小朋友。欧美人长的成熟,实际上他可能和伯伯儿子同龄。
门开了,伯父向崔晧点头:“晧晧来了。”
“布莱尔来找小律啊,”伯父笑,“他在。”
崔晧看着好像对自己儿子的行径一无所知的伯父很想转身走,但是来都来了,他提一口气准备面对接下来的修罗场。
布莱尔注意到崔晧以后立即吱哇乱叫:“你……你……是那个……”
“临时工,黑历史,”崔晧截住话头,“请给我留点面子。”
“什么临时工?”伯父问。
”我高二的事了,演过一个电视剧,”崔晧笑笑,“我在里面穿旗袍和扮虞姬来着。”
“哦,坐,坐,”伯父上楼喊人,“小律,有客人来了,快下来见见。”
磨磨蹭蹭半天,头发乱翘的少年人趿拉着拖鞋下楼:“布莱尔?来这么早干什么,我还没睡够。”
“小律是吧,”崔晧主动上前自我介绍,“我是崔晧,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晧哥,我吃过你的满月酒,没想到第二次见你隔了这么久,而你已经长这么大了。之前没机会见面,以后多走动。”
少年人呆呆地望着他,梦游般伸出手:“你好,我是胡律。”
“你好。”崔晧淡定回握。
接下来整个客厅里都是一种迷幻的气息,崔晧淡定自若地向胡律要了联系方式,表示关注他在国内的发展,然后起开白酒盖子和伯父话家常,微笑着招呼胡律和布莱尔坐下,俨然一副反客为主的架势。
二两酒下肚,崔晧面上镇定自若地谈笑风生,桌下腿肚子在抖,他妈的,要吐了。
布莱尔抿了一口,直接辣吐了,眼泪汪汪地地去卫生间漱口,胡律坐到他的位置上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崔晧,眼神挑衅而露骨。
崔晧感觉到桌子底下有什么东西正沿着他的裤管往里贴着他的腿滑上去,是棉麻的质感,好家伙,个崽种,胆够肥,当你亲爹面干这事。
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见崔晧没有反应,那作恶的脚便更加肆无忌惮,从裤管里退出后直直往上抵住崔晧的要害,有一下没一下地踩,对面人恶劣地笑:“晧哥,有没有喜欢的人。”
伯父饮了一杯酒:“别提了,他眼界高,这么多年一个没看上过。”
崔晧心里默默道,有一个啊,就是人不怎么样,是个死人渣而已。
“不急,”崔晧一只手默默伸下去用一种几乎能捏碎骨头的力道扣住了胡律的脚腕,看着他忽然扭曲的表情笑了笑,“我这个条件,肖想我的多了去了。”
“自己一个人多玩几年也未尝不可。”
“年轻人还是要正经过日子,”伯父不赞同地皱眉,“你爸爸过世以后家里也太冷清了,我看你也没几个特别好的朋友,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多难受。”
“嗯,我会考虑成家这件事的。”
“……”
于是无话,提到崔东旭,崔晧昳丽的眼睫垂下来:“伯父你不要担心,喜欢我的人很多。”
“晧哥现在在做什么工作?”胡律收回脚维持正常神情,“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做伴应该会很不错。”
“我?闲人一个,吃股份过日子。”崔晧现在就是个甩手掌柜,公司事物都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
白酒喝了上头,崔晧额上微微冒汗,脸颊发粉,他看了一眼伯父,只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好东西,人家的独生子也叫他给勾了,造孽。
“我只要我喜欢的人能认真对我就好。”
陶頫很好,陶頫曾经问他,我要做的什么地步才能打动你?
崔晧说,等我老了,丑了,你还依然爱我,我们就在一起。
陶頫说,那我等你。
如此情深义重,叫崔晧怎么敢轻易应承他,陶頫应该配得上更好的。
陶頫追求他十年,他尚且不敢一试,更何况胡律这种一看就是玩闹的态度。崔晧要真给他逼急了就会给这崽子两个大耳刮子然后跪下向伯父道歉。
吃完这一餐饭,崔晧放下筷子:“小律刚回国不久,遇到有什么不适应的或者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找我,我反正没什么事可做。”
“好啊,麻烦晧哥多照顾。”
“我朋友下午约我去马场看新马,小律来吗?”
“来,当然要来。”
看马当然是借口,目的就是避开伯父解决问题,崔晧换了骑装先痛痛快快跑了几圈发泄精力,不然他怕忍不住揍这小朋友的时候下手太重。
“谈谈吧,”胡律主动出击,“你怎么想?”
“我觉得你t就一毛都没长齐的傻逼大学生,钱多烧的。”崔晧极度嫌弃地下马,顺手捋了一把马鬃。
“你包我是不是想上我?”
“是。”
“滚粗,没空陪你玩”,崔晧说,“败家玩意,有这钱干点实事不比什么都香,再不济捐红十字会和希望小学人家还能夸夸你。”
“你管我,反正我扔了都行。”
“爱谁谁,个毛孩子,鬼乐意。”
“哥哥,别生气啊,生气容易老。”
“说真的,我技术挺好,以前和我做过的都很喜欢。”
“积德吧你,我算老胡半个儿子,要不是给他面子,你以为你t现在能好好站在这?”
“哥哥手劲真大啊,抓人肯定也很疼。”
“呦,跟我来劲了是吧,”崔晧冷笑着撸袖子,“来,比划比划,打服了我不仅躺平认肏,叫你爸爸都可以。”
“你要是输了,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行吧,”胡律摇头晃脑,“你不愿意就算了,有钱不要是傻子。”
“呵,那就去找个聪明人。”
“傻子。”胡律嘴角扬起轻蔑地重复这个词。
“缺你几个破钱。”崔晧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哥哥,那么暴躁干嘛,”胡律说,“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交个朋友呗。”
“别,当不起,我这人有毛病,周围三米内有人就浑身不自在,得装。”
“把广告给我撤了,热度给我压下去,”崔晧说,“都十几年的老黄历了,翻出来鞭尸真他妈缺了个大德。”
“啊,”胡律挑眉,“可是我很喜欢。”
“你喜欢顶个肺啊,”崔晧说,“我他妈尴尬。”
“行啊,我撤,我把包养这件事热度压下去。”
“上道,”崔晧点头,“我这人就适合单身一辈子,老了也快活。”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胡律说,“我想看你再演一回戏。”
“?”崔晧皱眉,嘴角提起,推着肌肉往上堆,一个大写加粗的疑惑顶在脑门上。
不是,你搞事还要我干这干那?影响到我了还得我求你高抬贵手你才停。封建社会上层对下层的压榨他妈的也不过如此吧?
“反正我这几个月都很闲,”胡律摊手,“你不答应我就继续放喽,总有好事的会来找你的,不堪其扰的话我也没办法。”
这就是资本家吗?该死的有钱人,崔晧呵呵笑,冲他竖起中指,真情实感:“你这种人就该挂路灯上吊死。”
陶頫听到崔晧要进组的消息时手里的君山银针顿时不香了。
他深沉地看了崔晧一眼:“这跟他直接放广告有区别吗?拍戏拍出来来了肯定要宣传啊。”
“我主要是不想让我伯父知道这败家玩意干嘛好事,”崔晧绝望地摊在沙发上,“造孽啊。”
陶頫思考了一会:“嗯,其实去圈里玩玩也不是不行,反正咱们有钱,随时可以退出。”
“哈哈哈,”崔晧摸了自己的头发,“对,当一个十八线还是很快乐的。”
陶頫发出一阵快乐的鹅叫,“我是你第一个粉丝兼亲友唉,”崔晧也跟着他一起笑,整个卧室里都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崔晧到剧组安排的酒店住下以后,吃完饭出门准备溜达,在走廊某个拐角听见了一阵不太和谐的讨论:“唉,就那谁,就是他吧。”
“瞎子才看不出来好吗。”
崔晧:“……”就是你爸爸我。
“还没对过戏,不知道真的演起来怎么样?”
“我觉得应该可以,那个爆发力和性张力很少见,就算他不行,观众冲他的脸也会买账。”
“我觉得还是要分角色讨论吧,他那个角色戏份没很多,但是很复杂。”
“哦,是啊,我反正是处理不了。”
“我来演的话,唉,没有那个杀气,长得不是那一款还歪牙咧嘴装邪魅,看了好油腻。”
“哈哈哈哈,这算二次下海了,不知道他能不能第二次惊艳大家。”
“反正我觉得单看气质他有的时候真的特别贴角色……”
讨论声越发地小,两个人渐渐地走远。
崔晧站在原地颇以为然地点头,在两个人的视觉死角中感叹,敬业,这种不止于八卦来揣测一个人的同事让人忍不住想夸奖。
“你说,当我做完我该做的事,我会有好下场吗?”
“不会,你只有一顶虚假的冠冕。”
“我宁愿痛痛快快地沉沦,也不要顶着道义的枷锁离群索居。”
“你我终究陌路啊。”扳机扣下,犀利明亮的眼睛慢慢瞳孔扩散。
一把黑伞打开,在冰凉的夜雨中瑀瑀独行。
血液丝丝缕缕地洇散,已死的人有一张英俊而年轻的脸庞,他的掌心握着戒指,硌出了印子。
华城最大的汉奸头子死了,在他新婚的前一晚。
死于爱人枪下。
“我没有什么大志向,只希望我身边所有人都平平安安,他们要我跪下我就跪了,要我笑我就笑,我舔着泥水告诉自己一切都值,你们要毁掉我的努力。”
“看看清楚吧,这场革命终究会失败,多少人前仆后继地倒下了?他们背后是蛀虫吸血鬼,是野心家,是千千万万拿人血蘸馒头的愚蠢民众,狗屁的思想开化,只要阶层还存在一天,他们永远是枪,永远是扎不进肉的钝刀子。”
“学生仔,世事没有这么简单,不是喊几声口号就能解决问题,要拿枪要拿炮要有药,你们一个都搞不到。”
“是,我是一个懦夫,可你们过的什么样子?嗯,我是无耻,我怕了,轰炸机从头顶开过来,墙皮天花板簌簌落在我脚边,这时候有谁?啊?谁在?他妈政府的军队早撤了!我隔壁人家的孩子老娘就在他面前炸成两截,断手飞到楼下去砸在地上,谁他妈来可怜。”
“革命革命,革的是我的命,我是地主家的少爷,我还是土匪,我不想再过回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我穷怕了。”
“政府没有用,他们在退,商人不爱国,他们只想捞钱发战争财,那一小撮人顶什么用?全拿来堵枪眼啦。”
“哪来的希望?被抓到就是个死!”
“这个国家从根上就烂了,太难了,我撑不住啊,我撑不住啊,都死了,我不想死。”
“……我会下地狱,你们踩着我上去吧,爬得越高越好。”
“我的肩膀不是铁做的,担不起那么重的东西。”
“没人爱我,我就只好自己爱自己。”
“我要地位,我要权力,我不想任人宰割。”
“别斗了,人已经死的够多了,我梦里全是枉死鬼。”
如此种种,全是绝望和心碎。
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在家破人亡和天灾人祸中深深明白了自己的弱小,被恐惧攫住了喉咙,最终被最爱的人厌弃,成为了通向自由与变革之路的垫脚石。
崔晧读完剧本,叹了口气,对这个原着中长得阴柔的青年一路下来的心理历程梳理一遍只觉得荒凉,他不是彻头彻尾的小人,他也抗争过,每一次均以失败告终,他也对做走狗痛恨,可他狠不下心针对以前的朋友,他做了走狗以后发现自己还是任人摆布,于是就往高位上爬,等到可以为所欲为时,他想保护的都离他而去。后来他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而排外,真正成为一个车前卒时,狰狞的嘴脸换了一颗子弹。
一个卑鄙的小人物悲哀而短暂的一生,在三十五集的剧情里除了死,其余时候都在回避别人的目光。
自卑,胆怯,却又控制欲极强,雏鸟情节严重,典型的讨好型人格。
崔晧去敲导演的门,开门见山地讲:“我演不了。”
“试戏的时候不是挺顺利的吗?怎么演不了?”
“我不是对这个角色有偏见,是我太狂了,压不住。”
“我看过你的作品,我觉得你那种无意中的张狂和隐忍野心的怒火很适合他,”导演坚持,“他也曾经是千娇百宠的家族少爷,也留学东洋想要为国家献身。”
“所以我演不了,”崔晧说,“我如果是他我会玉石俱焚,在轰炸发生后我只会想拖着敌人下地狱,不可能真的投降。”
“这是演戏,你只要诠释角色就好。”
“没有真情实感怎么诠释角色?”
“那你觉得你适合谁?”
“甘平。”
“说到底你还是喜欢英雄嘛,可甘平已经有人选了,你身上没有那种厚重的阅历感,就算强行扮老也没办法完完全全像一个中年人。”
“这个角色,”崔晧苦笑一声,“我实话跟您说,他勾起了我一段相当不好的回忆,我曾经有一段很难堪的经历,差点毁了我的人生。”
“可其它角色都不适合你啊,周惘太正,南敬群花花公子没皮没脸,谭道热血愣头青,顾芳廉良心早就黑透了,”导演说,“能克服一下心理困难吗?这个角色虽然争议大,但塑造好了绝对能爆,红的机会可不是时时有。”
“我并不想红。”崔晧一本正经地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可事实又是如此
“这些主演都不行,您就随意安排一个配角给我。”
“带资进组主动演配角,”导演揉额,“你可真是头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