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瞬间,宋胡星还乡团的下场便被传遍了江淮各地。这其中,除了那些四乡八镇的百姓口口相传之外,便是那百余名侥幸从何凤山刀下捡回一条命的还乡团眷属们。她们被家中有头有脸的亲戚具名作保领回家中安置,自然会有亲戚朋友或是亲自上门或是打发仆人前来,或是书信往返。这样,宋胡星等人的下场,便令无数人心惊肉跳了。
“只要能保我等身家财产,我等愿意奉大将军钧令。”几十个在江淮之间颇有势力的家族,民团,联庄会之类的组织,或是派遣使者前往,或是托人中间传话,或是首领单骑前来,纷纷向鹿玛红、廖冬至、伍兴等人表达了这一番态度。
江淮之间似乎很快恢复了平静。大将军府颁发的各项法规制度被推行了下去。从临沂和徐州发出的军令政令也是畅通无阻。但是,事情能够这么简单的结束了吗?
图哈率领的骠骑兵从宿州北上,往徐州去。
长长的骑兵队伍,五人一伍,每人都是两匹马的配备,又有大量的辎重车辆随行,远远的望去,便如一条红色的铁流一般,从宿州城向北而来。
红色的铁流滚滚流淌,最终停在了城外的一座灵棚旁边,灵棚周围有很多忙碌的人,但是所有人几乎都寂静无声,只有一个姑娘在拼命的嘶喊。只见她跪在一个被烧的黑乎乎的人形物体旁边,不断的用手巾试图擦拭死者的脸,一边擦一边哭:“娘啊,你原先多好看啊,可现在怎么擦,为什么脸还是黑的啊。。。”
红色的铁流在沉默,但是谁都看得出,铁流中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只是他们在酝酿,酝酿着发泄的方向。图哈沉默着来到宋巧梅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来到了队伍前面,厉声喝道:“奴才们,你们告诉我,干下这种佛库伦都不会原谅的事情的人,是谁?”
“是还乡团!”铁流发出雷霆一般的回应。图哈点点头道:“说的不错,可是不够全。还乡团是让我们一个不剩的宰了,但是还有人我们没杀。前几天我们的人检点了一下缴获的书信,发现刘泽清刘良佐这两个王八蛋,才是幕后黑手。只不过这帮怂货,让还乡团送死,他们等着吃现成的。现在还乡团完了,他们就没敢动手。但是,我们能饶了这两个王八蛋吗?”
“不能!剿灭二刘,给宋姑娘的干娘报仇!”
“给江淮的老百姓报仇!”
骠骑兵的士兵们,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曾经的鞑子身份,他们只知道,梁国公是他们的主公,江淮山东的百姓,就是他们的亲人。他们拿的是梁国公的银元,吃的是老百姓的粮食,平日里考核,也是跟老百姓同吃同住。多尔衮是谁?孔孟二圣是谁?不认识,不知道沾点盐好不好吃。他们只知道,谁要是跟大将军、梁国公过不去,跟山东江淮老百姓过不去,那就是跟他们过不去,不管他是天王老子还是千军万马,都要把他们彻底粉碎。
何凤山和图哈在江淮杀的人头滚滚,伍兴驻扎的临沂却沉浸在一片喜气之中。只不过,这既不是祝捷,也不是谁娶了第几房姨太太,而是曾经在大顺军中威名赫赫的年轻将领,马鹞子,王辅臣,辗转来到了临沂。
听到这个消息,伍兴和鹿玛红都是喜出望外,他们都知道,王辅臣在闯营中的分量,更别说前不久,王辅臣还打了一个让清军伤心落泪的鲁山宝丰大捷。而今风传早已不知所踪的王辅臣来到了他们面前,如何能不让他们欣喜万分。高兴之下,两人都摆足了排场,什么张灯结彩,郊迎十里,全都玩了个遍。只是一见面,伍兴不禁叹了口气,只见王辅臣虽然依然是面孔白皙人中吕布的样貌,但是两腮消瘦,胡子拉碴,一看就是历尽艰险。比之当初初见之下的神采,何止天壤之别?
王辅臣似乎看出了伍兴的心思,他下马对伍兴一拱手道:“先生,一别数年别来无恙?我王辅臣虽然离开先生年余,但是驱逐鞑虏,推行新政之心始终未改。今天,我特来上交作业,请先生评判。”
伍兴激动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他双手搭住王辅臣的肩膀,用力的拍了几下说:“做得好,做的好。只是东虏一日未曾杀尽,这作业我就不能给你算合格,你仍需努力才是。”王辅臣拍了拍胸脯道:“先生,有你在,有秦法学堂在,有我王辅臣在,就不怕不能杀尽东虏。”
这时,鹿玛红也在一群天竺胡姬武士的簇拥下走了过来。王辅臣虽然猜出是谁,但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的问伍兴:“先生,这位夫人雍容华贵,却不知是谁?”伍兴连忙介绍说:“王辅臣,这位是李华宇公子的遗孀,李夫人。李夫人,这是我不成器的徒弟,王辅臣。”
“标下龙虎营帐下王辅臣,见过夫人!”谁也不曾想到,刚刚还在同伍兴大叙师生情谊的王辅臣,得知眼前这个一望便知不是中原妇人的贵妇乃是大公子李华宇的未亡人,当即便跪倒在地,行了大礼,口中自称是龙虎营部下。这顿时让鹿玛红不由得眼角泛起了泪花,伍兴却是面色一凝。“马鹞子这厮!果然是活吕布!”
鹿玛红上下打量了一番王辅臣,赞叹道:“果然是英雄了得!我早闻闯营之中在世吕布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所言不虚。”
王辅臣谦逊的回道:“过奖了,我哪来敢比李夫人。当年夫人在山东大破阿巴泰,那才是威震天下的大仗,我不过侥幸取胜,哪敢当李夫人赞誉。”两人正准备继续客套一番的时候,伍兴说:“王辅臣,李夫人,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让弟兄们先换身衣服收拾收拾,我都准备好了,让兄弟们吃顿好的。另外我在家里备了酒菜招待我的徒弟,还请李夫人务必赏光。”
鹿玛红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来到伍兴的府邸,此时,酒宴早已准备好,伍兴殷勤的劝酒,一番推杯换盏之后,伍兴问王辅臣:“王辅臣,外面我没细问,不知你是怎么一路从河南到的沂蒙山?不过看样子,是吃了不少苦吧。”王辅臣摆摆手道:“先生,要说风餐露宿的苦,那肯定是跑不掉,但是其他的,还行吧。先生也知道我马鹞子的出身,本来就是当山贼的,兵败之下,还能怎么办?我思前想后,闯王那我是没法交代了,可是若是像独孤寒江那样投靠了鞑子,违背了先生教导不说,也玷辱了祖宗。然后我就想,干脆就来投靠先生你。当时我身边只有三百多亲兵,我就一路走一路吃大户,一路收拾那些不长眼打算黑了老子的杆子马贼。你也知道,现在世道乱,有粮就有兵。我这一路上一边吃大户一边招兵,等到了咱们山东地界,也就有了小二千人了。这点人马,虽然不算多,但是也是我从上万人里挑选出来的!吃得苦,耐得劳,挨得了饿,受得了寒,能打能拼能跑!我相信以后咱们会有千军万马。因为这里有夫人在,有先生在,有梁国公的支援,秦法学堂也运作起来了,那我就没啥可怕的了。”
伍兴笑了笑,不过看起来笑的有点勉强,而就在此时,一个卫兵突然进来向鹿玛红汇报,说是前方送来了紧急信件。鹿玛红很是大度的请伍兴先生来处置此事。
伍兴拆开一看,大笑道:“王辅臣,李夫人,双喜临门。”众人忙问发生了什么?伍兴把信件展开说:“前线鄂奎来报,谢迁在高楼寨米沙河设伏,全歼章陵虎的精锐骑兵,打死统兵将领章晓虎。随后趁胜包围柳林团,除了曾传生和少量亲兵之外,其他尽数被歼。砍掉了尾巴的谢迁,已经和鄂奎顺利会合,不日即将赶来临沂与我们会师。夫人,此乃大喜事啊!当浮一大白!”
“王辅臣,你既然出自龙虎营,那也是先夫旧部。我也不必与你客套。你在临沂休息数日,便派人往蒙城亳州一带去,招募士卒。我许你扩充到四千兵马。不过,器械甲胄好办,马匹却要靠你自己了!日后,你便是我南粤军齐鲁兵马的骑兵指挥。与鄂奎、图哈二人联手作战!”
流寇出身的王辅臣,索伦人出身的鄂奎,正宗八旗满洲鞑子图哈,这三个家伙,便成了南粤军北线部队的骑兵将领。
这三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一个善于长途奔袭,迂回穿插,一个是熟悉清军骑兵战术,一个则是山林之中的骑士出身。江淮之间,很快便是风云变色。
铁蹄到处,无不战战兢兢。不知道谁家要倒霉。
第六百八十七章谁养活谁马鹞子来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