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老人嘴里塞馒头的模样。
他哥怎么可能不知道奶奶没能等到他们的馒头,他哥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奶奶,阿液给你带馒头回来了,你吃一些……”
他哥不断喃喃重复着这样的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天劫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无力,更恨自己在这样的时候,竟然病倒了。
他躺在稻草堆里,浑身发烫,意识模糊,不断重复喊:“哥,我跟你一起出去,他们不敢打你,他们打我,我不怕疼……”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某个黎明前,天劫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到男孩侧身趴在他边上,睡着。
男孩看起来比天劫生病之前又瘦了,眼眶和脸颊凹陷着,浑身上下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新伤加旧伤。
脸上那块的伤口看着尤其触目惊心,不知是被谁拿镰刀一类的利器剜的,一道窄长的口子从唇角绽开到耳根,露出里面暗红的血肉。
天劫抬起手,颤抖的指腹悬在那伤口上方,想要触碰,又不敢。
男孩显然睡得很浅,天劫这样细微的动作也让他惊醒,蹙眉睁开眼。
“阿液,你醒了?”
男孩声音嘶哑得厉害,垂着眼下意识去摸手边的水袋,“渴不渴,喝些水……”
话说到一半,捏了捏扁到一滴水也漏不下来的水袋,男孩顿了顿,撑着手臂晃悠悠起身,
“哥出去一趟……”
“哥!”
天劫喊他,挣扎着要起来,“你别去了,我去。”
男孩忽而冷了脸,按住天劫肩膀,“你还在生病,别乱动!”
天劫不肯听他的,强撑着站起来,晕得天旋地转也不肯停下脚步,坚持要往窝棚外走,
“是谁将你打成这样,我一定要让他原样还回来……”
男孩上前去,想要阻止天劫做冲动的事。
天劫发烧病倒的这些天,男孩不知挨了多少打,此时一侧脚踝高搞地肿起来,也不知是挫伤还是骨折,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男孩自己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这些天为了帮弟弟养病,没日没夜地在外头奔走,早已经透支了体力。
是“一定要救活弟弟”的执念,让他吊着最后一口气,勉力前行。
可现在他最在意的那个小孩,却倔犟地一定要去做傻事。
男孩急了,踉跄着上前去拦小孩。
小孩憋着一口气,使劲浑身力气将哥哥挥开。
男孩红肿的脚踝一崴,被天劫直接推搡到了地上。
绝望中,男孩颤抖着嗓音,高声呵斥:
“玄液!”
天劫终于停下脚步,转回头,看向男孩。
男孩的眼眶红了,泪水顺着眼角流到脸上那道伤口里,蛰得脸颊细微抽搐两下,
“奶奶已经不在了,你还要让我连唯一仅有的弟弟也失去吗?”
天劫回到了床榻里,如果那草堆能被称作床的话。
他依旧无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拖累他哥,却什么也做不了。
窝棚里出了疫病,他哥扛着他,一瘸一拐地搬家去了一条荒废的小巷子里。
天劫越想要早点好起来早点帮他哥,病就一天比一天重了。
那天他半昏半醒的时候,听到他哥窸窸窣窣地起身离开,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影靠近过来。
“哥……”
天劫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浮现出一张干净的、陌生的脸。
“你就是玄液?”
那少年问完,抬脚踢了天劫两下,“还活着?”
他蹲下来,从背后端出来一只瓷碗,送到天劫面前去。
天劫看向眼前清透的肉汤,艰难地吞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