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陈放就显得弱鸡多了,当然指的是智商和情绪方面。
拥有犯罪人格的人,通常情绪上都比较稳定。这种稳定指的不是他们不会情绪激动,不会愤怒,而是说相比于正常人来说,他们在日常中的情绪波动会比较少,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就高低起伏,但是遇到特定的刺激,肾上腺素激增,非得采用极端手段才能使其降下来。他们有的会在杀戮中获得快感,有的则在血腥中找到归属感和平静,这听上去就很反人类。
至于陈放……
林寻听到他描述自己如何无辜,如何倒霉,如何投资失败,被人坑钱的种种。说实话,陈放不像是演出来的,否则他都可以拿影帝了。那么如果这些失败经历都是真的,他真的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甚至有点异想天开,侥幸心理也很重,因一些连小孩子听了都不靠谱的事,他居然会选择相信。这里面或多或少有自欺欺人的成分。
林寻还记得曾在现实世界里听到过一种说法,为什么有的人年轻时很精,年纪上去了就开始变“傻”,越发没有主心骨,很容易就被人哄骗蒙蔽,犯一些低级错误,损失钱财。还有一种情况是,年纪还没有上去,智商却直线下滑,令身边的人大跌眼镜,不相信怎么能看出这种事,和本人的智商、性格非常不相符。
有人解释说,这是自身气场的关系,有人气场弱了,波动紊乱,就会处在一种摇摆不定的状态,这时候就急需找个“靠山”稳定住自己,于是加大了盲目相信骗子的几率。也有人说,这是极度缺乏自信的表现,需要从中获取肯定。
不关以上说法是否有根据,这一刻的林寻只得出一个结论:陈放根本没有凶手的执行力和判断力。
那么黄飞为何选择铐住陈放呢?
这一点,在易杉拉着林寻离开803,到劳改犯住的802看过之后,逐渐有了答案。
陈放虽然没有连环案凶手的脑子,但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来的疯狂和攻击性却是无法忽视的,他就像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爆,怎么爆。
相比管理员被杀的现场,真是不得不说,陈放对陈太太下的手已经算轻的了。
林寻看着现场的痕迹,听着易杉的描述和还原,前面几分钟没有说话,就只是在消化,直到这屋子里的东西开始变化。
易杉也停了下来,离开地上那滩血迹,来到林寻身边,他们一同看着屋里,看着那些私人物品一件件消失,看着那些摆设从旧变成新,直到802的屋子变成出租前的样板间模样。
真是疯狂。
就在这时,易杉开口了:“黄警官说,他和徐信在十二楼发现劳改犯的衣服和鞋子,上面沾了很多血,那场面和王曦遇害后的现场非常像。他们只是简单看了一下,没有久留,然后就发现管理员已经不在黄警官的房间里了,不知道他是怎么跑出来的。”
林寻终于找到声音:“所以他们怀疑是管理员杀了劳改犯?”
“他的嫌疑最大。”易杉说,“然后他们回到八楼,刚好撞上他,他正准备进803。我猜他是知道王曦死了,想进去偷东西。”
这之后就是管理员划伤了徐信,易杉和林寻赶到,易杉和黄飞一同与管理员对峙,没想到管理员往802退,和刚从里面出来的陈放发生冲突。
而陈放之所以待在802,也是因为偷窃。
劳改犯不见了,门也没有锁,陈放出于侥幸心理就进去翻箱倒柜——之前屋子里的确有很多翻找的痕迹,这和他的说辞吻合。
林寻和易杉又一起回到803,陈放依然在哭,但是因为体力透支太多,只是发出微弱的声音,他看上去随时都会疯掉,整个人糟透了。
唯有一点始终不变,那就是陈放坚称自己是正当防卫,除了管理员之外没有杀过任何人。
见林寻和易杉回来了,被陈放吵得头疼的黄飞,率先开口:“怎么样,有什么看法?”
徐信和朱迪也不约而同地看向两人,但主要是看林寻。
林寻注意到朱迪的眼神,走过去坐在床边,朱迪立刻挨着她,她刚被陈放的情绪刺激到了,此时正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同性。
林寻说:“我觉得他说的应该可以相信。”
徐信扫了易杉一眼,易杉却靠墙而立,并不表态。
徐信说:“但这一切发生得太巧了,我们刚在十二楼发现劳改犯被杀的现场,陈放就到他房间里翻东西。”
林寻:“可你们不是怀疑劳改犯是被管理员杀死的吗?怎么又怀疑陈放了?”
黄飞接道:“不是怀疑,而是这里能做到这一步的人,用排除法来推断,就只剩下他。可惜管理员已经死了,否则起码能证实劳改犯这件事是谁做的。”
林寻:“所以现在的大方向就是两个,一个是陈放杀了劳改犯,一个是管理员杀了劳改犯。其实不管是哪一个,只要将他铐在这里就行了,他挣脱不掉,就不会再杀人。咱们尽量都待在一起。如果真凶另有其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一定会寻找机会再动手,到时候就能把他揪出来。”
林寻分析得在理,然而最难的地方也在这里,真凶会选择什么样的方式动手,何时动手,又该如何将他揪出来?凶手在暗,实在防不胜防。
黄飞和徐信对视了一眼,显然两人都比较认可林寻的说法。
但与此同时,黄飞神态中也流露出一丝担忧:“实话,我不希望真凶另有其人。”
黄飞的话也正是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声。
这时,许久没有开口的朱迪,说道:“我也不希望。但我也觉得不是陈先生。”
几人又看向朱迪,朱迪轻声说:“我觉得这个人很厉害。有这样的手段,怎么会欠那么多的债……”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到了,但所有人都知道她说了什么,就连陈放都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脸上先是错愕、惊讶,随即又自惭形秽地低下头,活脱有一个被压垮的失败者。
林寻又看向徐信,问:“如果刚才那个巧合不算,就从精神层面分析,徐医生你怎么看?”
徐信也是这里和陈放接触最多的人,他的意见更有份量。
徐信叹了一口气,看了眼低头的陈放,尽量用比较缓和的语气说:“陈先生的情绪这几年一直都不稳定,说实话我并不相信他能杀这么多人。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解决经济问题,而不是杀人。若真是他杀了人,那一定是为了钱,可是杀了王曦和劳改犯,他又能拿到多少好处呢?”
听到这里,黄飞神色越发沉重。大家说的都没有错,也在佐证他的思路,但越是如此,他心里就越不安。
黄飞看向易杉:“就差你了。”
易杉依然靠着墙,对上黄飞的目光,又环顾半圈,将每一个人的表情收入眼底:“我和黄警官检查过劳改犯屋子里的物品,他真的很穷。陈先生若不是逼急了,也不会病急乱投医跑到他房里盗窃。为了那点钱杀人就更不值得了。不过……”
易杉语气停顿了一瞬,扫过陈放的同时,又道:“陈先生的攻击性也吓了我们一跳。那是瞬间的爆发力,不可不防。”
这句话再客观不过,何况陈放还有精神疾病。
易杉话落之后,屋里沉默下来。
陈放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他只说希望今天发生的事不要告诉他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