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主是要将我少林推向风口浪尖啊。”少林寺后院一间宝相庄严的禅房内,须眉花白的方证方丈捏着一方雅致尊贵的烫金贴,言色焦虑。
盘坐在他下方两侧的几名光头和尚面露疑惑,只有左侧排在第一位的老和尚看着方丈手中的金帖若有所思,忽道,“方丈,不知这逍遥是何来头?值得方丈如此忧思?”
那方证阖上拜帖,手中念珠拨弄地比平日稍快了几分,口中言道,“说来,这逍遥与我少林也是大有渊源,三百多年前逍遥的木虚竹主就原是我少林虚字辈弟子,那逍遥更是武林圣地,各类武学典籍数不胜数,门下弟子武功高强,自成一脉。那主念我少林哺育之恩,曾约束中弟子不得主动与我少林为敌。如今几百年过去,逍遥大隐于山,不再世出,却仍有诸多江湖大能知其利害,无人敢挫其锋芒。”
此话一出,下面的五六人俱露出吃惊之色,他们盖是想不到还有此一回,既然那逍遥厉害非常,如今光明正大的下帖拜访也无不妥之处,那方丈又是忧从何来?
方证似是知晓各人所想,将手中金帖递给诸人观看,嗟道,“逍遥人一向恣意妄为,不拘世俗,这一任的主木璇玑更是天资过人,武功之高怕是前无古人,若然仅是如此倒也罢了,让人瞠舌的却是那主迎娶之人乃是一名男子。”
语话至此,几人都暗抽一口凉气,面露出不齿之色,然方证大师像是觉得这秘闻还不够劲爆,再是加上一把火,“而那男子,若是所料不错,正是当今魔教教主东方不败。”
“不可能!不可能!”
“这事太是荒诞!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阿弥陀佛!方丈师兄,那东方不败好歹是一方霸主,师弟我也曾与那厮有过一面之缘,虽觉他行事乖张,作恶多端,却不像是甘愿伏低之人,这消息可靠么?”
“我佛慈悲,诸位师弟,此事确凿无疑。那逍遥主在此时机携夫人前来参佛,势必要闹出一番风波。”方证不无忧虑地说道,“前日老衲与冲虚道长析道之际,确为如今时局不稳有些看法,不想惹来这尊煞神哪。善哉善哉,是福是祸,单看吾等造化,阿弥陀佛——”
面面相觑的几个大和尚一时哑口,少林作为武林中的泰斗魁首,一直以自秉以公正,除魔卫道为己任,如是这魔教的大魔头堂入少林,该如何于天下群雄交待?
“方丈,那魔头东方不败作恶多端,残暴冷酷,若我少林以贵迎之,岂不是堕了我正道名头,有辱我寺百年声望。确确不可啊。”说话的是坐在方生对面一个中年大和尚,肃眉慈目,一脸嫉愤地劝阻道。
剩下的几个和尚或是敛目沉思,或是点头附和,坐在方证左手侧的方生也是一脸正色,翘首期待方丈的最终决断。
“阿弥陀佛,觉月,你当如何?”方证扫了一下在座诸人的神色,只有坐在末尾的觉月面容镇定,他心中暗自赞道,这才是少林弟子的襟。
那觉月似是极为意外方丈的垂询,在座诸位师叔伯都是他的长辈,虽然他极得师父方生大师的信任,在这种场面下也只有聆听的份,显然,这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然而他很快就平复了心中激荡,面露恭谨,双手合十,向方丈施礼,道,“禀方丈,小僧盖以为,既然拜帖言明是逍遥主夫妇前来拜会,我等又何必杞人自忧,魔教教主是何等人物岂会冒名前来,小僧不才,微言聊表。”
方证禅师浑浊的眸中光一闪而过,沟壑纹布的面皮岿然不动,却是赞道,“觉月心思剔透,说的正是此理。”
“阿弥陀佛,吾等谨遵方丈法旨。”包括方生在内的诸位和尚都迅速双掌合十,念了佛号。
“不过,还是要多做些准备才是。”方证像是没注意到底下几人瞟向觉月的目光,径自吩咐,“方生师弟,你带领达摩堂诸弟子严守内院,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方生领法旨。阿弥陀佛——”
“方时师弟,罗汉堂众弟子负责三日后的迎接事宜,所有来宾安危不得闪失。”
“方时领法旨。阿弥陀佛!”
“方结师弟,你着即命人看守山门,东西两门关闭,无令不得擅开。”
“方结领法旨。阿弥陀佛!”
“方圆师弟,即日起带领两千护卫弟子日夜巡防,不得差池。”
“方圆领方丈法旨。阿弥陀佛。”
“去吧。”方证眉眼不抬地说道,待众人就要逐一退下,又说道,“觉月留下。”
“是,方丈。”
不消半日功夫,嵩山脚下的各种势力已然据悉少林寺的种种举措,各有猜测。
城东福来栈后间的一座小院里,五六个服色各异的江湖人或坐或站,或捧茶或端酒,各有不同。
“诸位看少林寺这一举动是何意?”开口说话的是坐在影处的一个青年,脸色苍白,身形细瘦,声音也透着一股子病气,让人看着心惊。
戚——
不知是谁暗哂一声,在座的众人身子不自觉稍顿,视线四处游移,有不安,又有乐祸。
倒是当先说话的青年恍若未闻,竹枝似的手指细细地抚着手中的那一只玉笛,一上一下的徘徊,让在场的众人不禁想起昨日夜里被这双白皙的十指轻飘飘捏断的颈骨,卡擦,一个活生生的汉子再无声息。
众人心头一紧,端自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