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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不可涉险!”青霜焦急道,“君侯既已反叛,便有不臣之心,陛下贸然上了彼之战船,若被挟持扣留,陛下该如何应对?”
魏瑄从容道:“皇叔行事磊落,要战便战,不会行此等卑劣之举。而且,只要能见到彦昭,朕冒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那我带上大队羽林随行护驾!”青霜道。
“不必了,朕见彦昭,从不带护卫。”
次日,阴云万里,江面烟波浩渺,初秋的江风中,两军战船都默契地退到数仗外,沿江排列待命。
江心,一艘三层的恢弘楼船上,船舱里灯火通明。魏瑄微服登上楼船。
君臣见礼后,谢映之便道,“之前陛下与两位将军有些误会,如今北狄寇边,大敌当前,还望同仇敌忾,共御外敌。”
魏瑄恳切道:“先生所言及是,之前是朕年少气盛,误会了萧将军,将军一心为家国,朕却横加猜忌,乃至于兵围广原岭,这都是朕的过错,朕已下诏罪己,并抚恤广原岭一战中伤亡的将士。”
他说话时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萧暥。那目光既深炽又幽沉,如海潮般层层叠叠翻卷上来,几乎要把萧暥吞没。
萧暥微微避开魏瑄的目光,道:“臣替将士们谢过陛下。”
魏瑄注意到他的避让,垂下眼睫,继续道:“如今朕知错,故而想重新拜彦昭为大将军,统领锐士营将士,助朕平定外患……”
他的言语谦逊又恳切,放下了皇帝的威仪和尊贵,显得克制又忍让,反倒让萧暥不知如何作答
他看向魏西陵,问:“西陵,你以为如何?”
魏西陵道:“以臣愚见,北蛮拿下沧州后,将会兵分两路,一路沿刚氐河谷南下,经朝曲草原直取陇上,一路经茶路古道,往东取雁门郡。我和阿暥各率兵马分援陇上、雁门,而后会师于沧州。”
魏瑄点头:“皇叔之战略甚妥,但此番朕要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
萧暥一摔,赶紧道:“陛下身系社稷安危,岂能亲冒矢石。”
魏瑄道:“当年朕随将军西征讨虏,此情此景记忆犹新。”
萧暥一愣,什么什么?小皇帝的意思是他两一起北上征虏?
如果是以前的魏瑄他当然欣然接受,但如今的皇帝城府深沉,不知又存了什么心机和算计。
“陛下……”他刚要想辙逃脱,就听魏西陵道,“陛下,臣请护驾左右。”
魏瑄神色略沉:“皇叔是不放心朕和彦昭同行么?”
“是。”魏西陵干脆道。
魏瑄没想到他会应得那么直硬,一时无言,眉心蹙起,“皇叔如此不信任朕,又如何共同对敌?”
说罢,他站起身,“既如此,我们各自为战。”
“陛下且慢。”谢映之施然上前道,“阿迦罗此番寇边,恐怕不仅是为了劫掠中原土地。”
魏瑄闻言神色一沉,“先生何意?”
“踏破万里江山,只为一人。”
魏瑄手指骨骼格格一响。
魏西陵蹙眉:“为谁?”
“看来皇叔还不知道当年王庭之事吧?”魏瑄眸中幽光一闪。
当年?
魏西陵只记得当年萧暥只身潜入北狄王庭与阿迦罗周旋,乃至于私下和自己见面时还穿着胡服,束着小辫。他当时就很担心萧暥在王庭的处境,他到底怎么样周旋于虎狼丛中的?
现在想来,当时只有魏瑄跟在萧暥身边,他可能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情况。
他刚要发问,“咳咳。”萧暥赶紧打断,“都不要争了,我们兵分三路!”
兵分三路?众人同时看向他。
萧暥硬着头皮道:“西陵走中路,兵出上谷,直奔沧州,我走刚氐河谷,过陇上郡,陛下走雁门郡,最后我们会师于沧州。”
之所以这样安排,萧暥是有考虑的,魏西陵走中路可以最快抵达、收复沧州,稳定局势。而这三处中,雁门离中原最近,也最为安全,让魏瑄走这条道,他基本上遇不到什么敌军,而陇上郡情况就复杂了,北狄兵至,扎木托很可能会再叛,如果扎木托和北狄人里应外合,那么陇上郡就危险了。所以陇上他亲自去。
“至于哪一路军会遇上阿迦罗,那就看运气了!”萧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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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上郡
北狄左贤王车牙缇身披皮甲出现在阵中,弯刀用力向前一引,“出击!”
无数如狼似虎的北狄士兵汇集成一道无可阻挡的洪流向城门涌去。
“放箭!”孟秩一声令下,密集如蝗的利箭掠空而起,挟带着尖利的锐啸声,如疾风暴雨般倾泄而下。
……
攻城战从早晨一直打到傍晚,双方各有死伤。
城头上,女墙下,护城河里层层叠叠阵亡将士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