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一道冷峻的声音越众而出,“卸刀!”
那声音并不响,却低沉有力,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严。
刹那间,所有士兵齐齐收刀。
“君侯!?”方炀转身,就见魏西陵面若寒霜疾步而来,按剑的手骨节突起。
方炀当场腿一软,单膝跪地道,“君侯,末将只想拿下这罪臣萧暥,并无异心!”
“他是我护的人。”魏西陵的声音不响,但字字清晰,“谁敢动他。”
方炀脑子里轰然一响,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
“拿下。”
几名士兵一拥而上,将方炀押下。
临街的一扇窗悄然关闭。
方姣背靠着窗户,脸色惨白,心脏呯呯直跳。
***
大帐里,风长离正坐在案前在独自对弈。
深夜,帐门悄悄掀开,贺紫湄端着茶轻移莲步进来,她走到案前,搁下茶盏,欠身低声道:“主君,赫连因死了。他带去的两千苍炎也全军覆没。”
“看来阿迦罗回来了。”风长离淡淡道,“好。”
贺紫湄一愣,不解道:“主君,敌军实力增强,好什么?”
风长离悠然道:“赫连因惧怕阿迦罗,只要阿迦罗现身,别说我只给他两千苍炎,就是给他两万,他也打不赢,如今赫连因死了,呼延钺便成为苍炎军的统领。很好。”
“但是阿迦罗归来,收拢了漠北五部,我们的手中却只有三部兵马,这一战于我们不利啊!”
“普通人的战力不能与苍炎相比,此战之败,完全是因为赫连因临阵脱逃。而且,谁说我们要与阿迦罗决战了?”风长离轻轻一笑,摇首道:“我们退兵。”
“退兵?”贺紫湄蓦然怔了怔,更为不解:“要退去哪里?”
风长离拿起案头的羽扇,在手中悠悠摇道,“我们去西域。”
“可阿迦罗不会追击过来吗?”
“不会。”风长离笃定道,“萧暥坠崖,阿迦罗现在的眼中只有仇恨,他急于复仇,只要我们把他的兄弟栾琪放了,退兵而去,他便顾不得和我们决战。中原的万里江山才是他的目标。而且……”
说着风长离站起身道:“况且,苍炎军的训练还需要时间,我也要等一个机会。”
***
方姣跟在曾贤身后趋步走着。满目所见,恢弘的宫室,连天的殿宇,铺天盖地般地向他压来,更让他心中忐忑不安。
沐兰会那件事之后,他不敢继续留在江州,便逃到了大梁。他要见皇帝,用手中仅有的一点筹码博一条出路。
大殿里幽暗寂静,金砖地面光可鉴人,烛火的倒影如粼粼水波,他小心翼翼地踏入。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来之前他已经听过不少关于皇帝的传闻。
传说皇帝修秘术入魔,喜怒无常,杀伐随意,心思更是不可捉摸。他不知道他这一次告密会有什么结果,又能得到什么?
就在他心中盘算不定时,一道幽冷的声音从殿后飘来,“就是你有机要禀报朕?”
方姣打了个激灵,赶忙叩首道,“陛下万寿金安。”
“金安?朕当年在江州时,承蒙你父兄关照,可不怎么安。”魏瑄淡淡道。
方姣赶紧匍匐在地道:“草民父亲愚鲁,兄长蠢笨,冒犯了天颜,如今父亲被革职剥爵,两个兄长,一个下狱,一个面貌被毁,都已经遭到了惩处……”
“行了。”魏瑄不耐烦地打断道,“朕不是来听你诉惨的,说罢,你有什么机要禀报朕。”
方姣赶紧膝行上前几步,抬起头,正对上皇帝居高临下的眼神,心中不禁一个寒颤。
只见一双幽沉暗昧的眼睛映着苍白如玉的脸颊,俊美的容颜犹如午夜里盛开在黄泉彼岸的花,诡丽凄艳。
“怎么,见到朕,不会说话了?”魏瑄蹙眉道。
方姣猛地回过神来,赶紧叩拜:“回禀陛下,草民慑于陛下天威,一时忘言,陛下恕罪。”
“恭维的话就不用说了,你有何机要?”
方姣低头道:“草民见到了罪臣萧暥。”
什么!魏瑄心中猛然一震,霍地站起身:“谁?”
方姣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低哑道:“萧暥他没有死,他潜逃到了江州。”
皇帝神色猛沉,“你若敢欺君,朕决不轻饶!”
“草民亲眼所见,萧暥还杀了草民派去追捕他的士兵。”
魏瑄幽沉的眼睛顿时明亮了起来,眼中浓重的黑暗一扫而空,脸上千年的冰封崩然碎裂。
他喜不自胜来回踱步,喃喃道:“他还活着?他果真还活着!”
方姣一时不知皇帝是喜是怒,试探道:“萧暥大逆不道,陛下不怪罪?”
魏瑄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遂肃容道:“萧暥潜逃江州,朕要亲自惩处他,他现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