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一轮圆月升起。杜蘅堤上,游人熙熙攘攘。
湖水中飘荡着点点莲花灯。
夜风中,有人在低吟,有人在抚琴,有人在相恋。
天下起了小雨,人们纷纷打起了伞。
湖边有一株老柳树,冠盖如荫,枝干遒劲。
萧暥就牵着他的手到树底下避雨。
树枝上面扎满着红绸,挂着了一玫玫精巧的小铜锁,风一吹琳琅声响。
他好奇地抬手摘下一枚小锁。
“这是同心锁。”萧暥眨眨眼道,
“嗯?”魏瑄脸一红,
萧暥使坏地往他身边挨了挨,“传说相恋的两人会相逢在这棵树下,将写着名字的同心锁用红绳挂在树上,表示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他笑嘻嘻道,“我们要不要也挂一枚?”
什么?魏瑄拽着小锁的手心顿时出了汗,一时没反应过来,被萧暥握着手,拉近了。
他感到他的手按在萧暥胸前,能清晰地感到他平稳的心跳。
魏瑄脑中嗡地一声,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雨中旋转、飞升,树枝上的红绸飘荡着,轻拂着他的脸庞,他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喜悦砸懵了。
他还没有从那惊涛骇浪般情绪中醒转过来,就在这时,咻的一声,一道锐利的破风声穿破雨幕疾射而来。
魏瑄只觉得掌心一热,柔滑殷红的鲜血染了一手。
只见一支狼毒箭穿透了萧暥的胸膛,箭尾的翎羽尤在风雨中震颤不休。
“彦昭!”魏瑄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大雨中,他猛的抬起头,就见呼延钺森然站在他面前。身后跟着十几个苍炎。
呼延钺居然还在江州!
刀尖刮过青石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呼延钺一步步向他走来。
魏瑄静静抱起萧暥,转身将他放在树下,然后抄起长剑,连人带剑疾刺而去!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的清响,锋利的剑尖刺在呼延钺胸口,火星激溅而出。
金身?!刀枪不入!
魏瑄一剑落空,来势尤烈。
激战。
大雨倾盆而下。
“噗”魏瑄吐出一口血,长剑支地。残破的身躯在风雨中摇摇欲坠,漆黑幽凉的眼瞳依旧顽强地盯着呼延钺。
呼延钺步步逼近,“你杀不了我,没有人能够击破我的金身。”
他话音未落,魏瑄手中忽然一道白光炸起。
玄火!
一时间,不灭的玄火化作燎天的烈焰,向呼延钺席卷而去。
天空大雨如瀑,杜蘅堤上亮如白昼。玄火将呼延钺和苍炎化为灰烬的同时,也不可阻挡地蔓延开去。
烈火焚城。
永安城中哭喊声,尖叫声,落水声此起彼伏,仿佛当年的海溟城。
魏瑄站在瓢泼的大雨中,泪流满面,又放声大笑。成痴入魔。
……
“阿季,阿季?”
魏瑄猛地惊醒,一抬头就见萧暥站在桌案对面,微微欠身,好奇地看着他。
魏瑄御赐萧暥金鱼袋,入宫不需要禀报,可在宫中随意走动。
“彦昭?”魏瑄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梦中那柄小小的同心锁尤似在手中,但一箭的血色模糊了他的眼睛,痛得锥心刺骨。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揉着眉心道:“朕无事,只是看奏章不小心睡着了。”
萧暥见他眼中有血丝,“阿季,你也不要太辛苦。”
说完他无意间瞥到了案头的卷宗,心中微微一动:“这是什么?”
“哦,这件事,朕正要跟彦昭商议。”魏瑄道,“锐士营经历了十年战争,士兵疲惫,前番彦昭说准备跨漠远征,朕仔细想了想,觉得该训练一支新军。”
魏瑄从案牍堆抽出一份简册,递给萧暥,道:“这是一个名单。”
“朕派人调查过,这些士兵都已经碾过六旬,有些人十多年都未曾还家了。”皇帝微微叹道,脸上有悲悯之色,“所以朕想让六十岁以上的士兵卸甲还乡,回到户籍所在郡县,每人领良田十亩,加封两等爵位,凭爵位可免除一切徭役税负。朕都想好了,有家的还家,没有家的,由户籍所在郡县官府赡养,务必使英雄老有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