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站起身,见魏瑄眼中充满警惕,如主人般客气地一延手,“你也看到了,我独居于此孑然一身。有故人来访不甚欣喜,怎会加害?”
其实此刻,魏瑄冷汗已暗暗浸透脊背,面对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敌人,不承认心底的恐惧,那就是愚蠢了。但即使如此,魏瑄也没有让这种情绪一丝一毫显露出来。
他目光凝定,神色岿然不动,单刀直入问:“千叶冰蓝在哪里?”
黑袍人抬袖遥遥一指。
魏瑄循望去,惊见花架上的紫竹山水,倏然间就变换成了那株千叶冰蓝。
他快步上前查看,果然就是那夜失去的那株。
“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罢了。”黑袍人毫不留情地指出,“看来你的秘术能力有所减退,连这都看不透了。”
魏瑄背脊陡然窜过了一抹冷意,被敌人看出弱点是很危险的。十三重封印造成他的秘术修为大损,以他现在的能力,不是黑袍人的对手,当然以往他也不是对手。
强取绝不可能,他沉定道:“你如何才能将千叶冰蓝还给我?”
黑袍人大方道:“它就在这里,你尽可以拿去。”
即使有诈,魏瑄也顾不得了,他果断地拿起千叶冰蓝,“那就多谢了。”
然后头也不回径直往外走去。
“但是。”
夜风中竹帘微动,幽沉暗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可以带走它,你可知道如何才能让它开花吗?”
魏瑄脚下一顿,“你知道?”
“我知道。”笃定语气。
魏瑄心中一震。
他从不相信眼前这人会有半分好意。
当年野虎岭的风雪中,那黑袍人如鬼魅般静静峙立,像一个幽灵弥漫着阴冷的气息。前所未有的威胁感包围了他,寒意钻入骨髓。如果不是皇叔及时率军赶到,魏瑄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之后溯回地里再遇,万鬼狰狞,杀机凛冽。
此人每次出现,都会掀起惊涛骇浪血雨腥风。
魏瑄当然不会相信此人到了葭风郡,就会吃斋茹素了。
“千叶冰蓝在漓雨水榭数月有余了吧,齐先生若有办法,早就用了。”黑袍人幽声道。
他走到案前坐下,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如今漓雨水榭的花木药典都已付之一炬,想要研习出让它开花之法更难,也许要五年,十年……”
他意味深长道,“萧将军的身体如今已经很脆弱了,他等得了吗?”
魏瑄心中狠狠抽搐了一下。
黑袍人不紧不慢继续道:“经过西征、潜龙局、以及此番回大梁的风波,他损耗过重,所以谢先生才包揽了将军府内外一应事情。将他架空了。”
句尾暗暗落下重音。
魏瑄眸中幽光一闪,“架空?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知道。”黑袍人轻描淡写道,语调似是而非:“就像谢玄首对你所做的安排。”
“你是想说,是谢先生将我幽禁在玄门罢。”魏瑄道,“不劳费心,来玄门是我自愿的。”
“这就是我佩服他之处了。”黑袍人低不可闻地笑了声,
早春的寒夜里,那笑意薄凉,沁人刺骨。
就听他道:“谢先生做的每一个决定,总能让你们觉得,是出自你们的本意。”
魏瑄心中一沉。潜龙局中无数的细枝末节破茧而出。
但那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就被魏瑄压回去了,他警觉地看向黑袍人,“你休要嫁祸他人,攀扯无关,难道不是你有意让他损耗的吗?”
“这如何能怪怨我?我从来都没有针对过萧将军,倒是他屡屡坏了我的事。”
黑袍人抬手不紧不慢地斟茶,“你别忘了,西征之役是萧暥发起的,他征战曹满,进兵北狄,我可曾干预过他?”
“我确实在月神庙准备了一场绝杀,但针对的不是他,而是魏将军,你的皇叔。”
他看着魏瑄深黑冰凉的眼眸,嘴角微微挽起,“可他拼却性命也要救魏西陵,我有什么办法?”
魏瑄眉宇间神色晦暗,紧抿的薄唇抽动了下。
果然如此……
他细细雕琢着接下去的句子,“还有一次,他与阿迦罗‘成婚’后,偷走出来与魏西陵相会。”
“草原上天地广袤,他们在湖边结发谈欢……”
那嗓音低沉浓丽,像黑夜里诡艳的花朵吐出的毒雾。
魏瑄的目光层层冷下来了,沉如墨玉般的眼瞳里有不明的情绪翻涌。
“这也是我的机会。于是我让人用了摄魂箭。”
魏瑄的目光陡然一锐。
“那真是千钧一发,但自始至终,我想杀的都是魏西陵,只是我没想到,萧暥竟然在关键时刻奋不顾身地替魏西陵档了一箭,然后他们双双滚下草坡,我也没有让人去继续追杀,你看,我是个随性的人,杀得了就杀,杀不了,我绝不无休无止死缠烂打地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