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密集的羽箭一时间失去了目标,纷纷坠入水中,在水面激溅起一片片涟漪。
虞珩在后阵,只见对方舰队的队形忽然散了,大喜过望,不愧是襄州军,果然一击即溃。
“快,加速推进,别让他们跑了!”
一阵阵催促进兵的击鼓声响起。
裘彻的感觉却不大好。他发现敌方战舰虽然在水面散开,但阵脚不乱,极为有序。这不像撤退或者溃散,倒更像战略性的疏散,有条不紊,太不像朱优的军队了。
但身后急促的战鼓声,已容不得他多想,裘彻下令道,“冲上去!攻占主舰。”
装着冲角的突冒战舰在赤马舟的掩护下,就像露出獠牙的狼,在水面劈波斩浪而来。
寒夜里,田让感到自己呼出气息都被瞬间冻住了。敌舰已经发起攻势,魏西陵既不撤退,又不箭雨远射防御,这是要做什么?
他忍不住悄悄看向魏西陵,“君候,这……”
魏西陵手按剑柄,神色冷峻,岿然不动。直到敌舰的旌旗都能清晰可见,才默默向传令官点了下头。
两舷弓弦同时震响,数百支破甲箭忽然掠空而出,带着寒烈的杀机泼天盖地向沙蛇们头上浇落下来。
这群襄州兵的射术很差,远程攒射根本没有准头,所以魏西陵才要等到裘彻完全进入射程之内。
沙蛇们猝不及防,凄厉的惨嚎声伴随着扑通扑通的中箭落水声。
站立船头的裘彻一边挥剑格挡开箭雨,同时大叫,“竖盾!”
羽箭狠狠钉落到厚重的木盾上,激起一片此起彼伏的钝响。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尖锐的破风之声响起。这一回,裘彻心中陡然一紧,寒意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这竟然是从他们身后袭来的!
他猛地回头,这才发现先前展开的两翼战舰,如掠水轻鸿般在水面上快速荡了个漂亮的弧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背后。
水蛇们顿时乱了阵脚。前后夹击,腹背受敌,他们被包围了!
***
“裘彻这个废物!”虞珩眼皮暴跳,“你们压住阵脚,待我亲自去把他捞回来!”
他话音未落,一支火箭带着疾啸掠过他头顶,照亮了半个天空。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水面上火光闪烁,山色水影间隐隐传来盈耳杀声。
“贰将军,左后翼被袭击了!”
“什么?”虞珩不可思议的一把抓住斥候小卒,差点就把他扔到水里,“我重兵压住的后防怎么可能被……”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火光起处,刘武所率的六艘战舰,已像一支利箭,从左后翼斜切而入,贯穿敌阵,然后迅速分开,变成数把利刃,斩断了敌船之间的联系。
……
裘彻望着水师主力之处的一片火光刀影,知道援军无望。再回头时,才赫然看清了风中翻卷起的旌旗上那个‘汉’字,最后一点战意土崩瓦解。
此刻,在一旁观战的田让也看得惊心动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精准高效的歼击战。
他又悄悄瞥向魏西陵,却没有在他脸上捕捉到任何表情。
他沉声道:“传令刘武,变阵,准备接舷。”
随即,水面上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号角。
黑暗中,风灯有规律地左右各三下。
刘武眼中闪过精光,“撞上去!登船!”
艨艟斗舰的船舷狠狠撞上赤马舟,船上的水蛇没站稳,纷纷被震落水中,被江心的急流卷走。
雪亮的刀光掠过,水面炸开一片片血花,刘武率江汉大营的士兵率先抢上敌船。襄州兵士气大振紧跟其后,锋利的长枪狠狠地戳穿水蛇们的木盾,鲜血喷溅到脸上,这只被人嘲笑了十多年的军队,忽然间就像第一次尝到了血腥气的狼。
***
萧暥倚在船舷上看得聚精会神,一双眼睛映着火光刀影,神采熠熠。
一支火箭呼啸着掠过长空,精准地一头扎入主舰船舱后的一堆物资,火苗腾地窜起,船上的沙蛇们顿时一片慌乱。
萧暥指指自己:“这准头,我也行。”
他指着船尾起火的主舰,“若是我来,就一箭射穿旁边那个酒桶。”酒助火势,燃得更厉害。虞珩也有意思,战船上还不忘记带酒肉。
观战了片刻,萧暥的手有点痒了。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作壁上观。
“还有箭吗?”他搓搓爪子明知故问了一句。
“早就用完了。”北宫浔道,他现在完全吃不准这个人了。这么漂亮,竟这么好战。
他又想起先前的博局,颇有点寒意,谁如果真把他赢回家去,府邸都要被拆了当柴烧。
萧暥伤脑筋,这宝船就是吃喝玩乐的地方,要箭没有,要战船也没有,这让他怎么打?
另一头,主舰起火,虞珩正歇斯底里大叫,“来人!快灭火!”
但混战之中,船上已是大乱,受惊的沙蛇惊慌失措,到处乱窜,四下逃散。
虞珩恼恨地捡起一把钢刀向一名正要逃遁的士兵狠狠投掷去,“谁敢逃跑!”
钢刀撞在船舷上,当地一声弹开。
“辎重被点燃了,扑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