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防微杜渐。”卫宛严词厉色道,
谢映之也不坚持,一副从谏如流之态,“既然如此,晋王便交由戒律堂处置。”
他居然这样轻易让步了,让卫宛颇有些意外。
但转念一想,玄门百年门规,即使是玄首,也不能不遵从。谢映之再放达不羁,也不能违背玄门的清规律令。
谢映之闲闲踱步道:“师兄,以戒律堂之准绳,晋王此事该如何判?”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殿下入魔,属于极为危险之邪魔外道,须废去修为,终生囚禁断云崖。”卫宛毫不留情道。
谢映之侧首:“玄门律令,还有一条师兄可知?”
卫宛端坐席上,八风不动。
谢映之走到坐席前,微微欠身,眸光轻漾,“如遇极为危险之邪魔外道,可由玄首亲自废去其修为。”
卫宛骤然抬起眼皮,“映之。”
“此番我亲自去戒律堂。”他目光掠向魏瑄,淡淡生出一缕冷意,“废去他的修为。”
卫宛面色阴沉,知道他这师弟多半要放水,“映之,此事关系九州正道之安危。”
“师兄放心,我决不会姑息。”谢映之说罢,信步走到案边。
一线日光正落到他指间古纹斑斓的银戒上,反射出炫冷的光,青烟般的袖摆映入眼底,清修的手指按住了魏瑄正在抄写的经书。
“殿下,你总是避而不见,不是办法。”
魏瑄抬起头,望向眼前碧玉般的人,“我现在一想起他,眼前出现的就是阴森的寒狱和残血,先生让我如何面对。”
他黯然垂下眼帘:“削肉剔骨对我来说不是惩罚,而是洗炼,可以涤去我心中执念妄臆。玄首不用再帮我了。”
谢映之凝眉,魏瑄还是没有走出溯回地,他在为他没有做过的事,惩罚自己。在为将来可能犯的错,情愿忍受削肉剔骨之苦,成为一个废人,终生□□于断云崖,不见天日。
其实这才是痴妄。
谢映之道:“大军在这里最多停留修整三天,殿下既然决定去玄门,断云崖一入,再无重见天日之时,今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你的皇叔,皇姐,还有主公,你不跟他们道别吗?”
魏瑄肩头一震,手中的笔终于再也握不稳了。
和那个人之间,只剩下了告别。
魏瑄离开营帐后。卫宛正要带两名玄门弟子跟上监督。
“师兄且慢。”谢映之淡漫地一拂衣摆坐下,兀自倒了一盏茶,“我支开晋王,是有话想问你。”
***
魏瑄也不知道谢映之用什么方式留住卫宛,给了他难得的自由活动的机会。但也只限于在军营内。
营寨门口、四周都有玄门的人,想逃是不可能的,他也没打算要逃。
营寨地上到处都是积雪。
大战过后烽烟散尽,朔北的天空明净,阳光温暖,却照不见他心底的深渊。
这大概是他走得最艰难的一段路了,仿佛经历了两世的沧桑与劫难。再次重逢也是诀别。
他想好了,萧暥若问,就说他决定到玄门修行了。
大帐的帐门没有放下来,阳光照进军帐里。
魏瑄脚步陡然一顿。
只见午后的暖阳下,萧暥坐在桌案边,手中拿着棉纱,目光专注地给魏西陵包扎伤口。
桌案上放着药匣和几瓶创伤药,饭菜都已经凉了。
细软的棉纱缠绕在魏西陵清劲有力的手指上,萧暥动作灵活轻巧,很快就包扎好了。
萧暥托着他的手腕,坏心眼地想,要不要顺便给他扎个蝴蝶结?这年头没这东西,他不会知道是什么意思罢?
就在他爪子不老实地摸索着那修长的手指,拿着棉纱跃跃欲试之际,魏西陵果断抽回了手。
萧暥这才反应来,你都包扎好了,还握着他的手不肯放,你想做什么?
帐外,魏瑄静静地站在雪地里,一名军士要进去禀报。
“不用了。”魏瑄轻声道,“也不要说我来过。”
***
木案上搁着一柄古旧的折扇。
卫宛拿起来仔细查看后道,“这是师父的折扇。”
谢映之道,“这是溯回地里发现的。”
卫宛眉心一簇,“当年大夏国灭,苍冥族最后一任国君放火烧了都城,数位苍冥族长老带着余下的族人逃至望鹄岭,被我玄门前辈尽数除灭于此。那一战除魔卫道,极为惨烈,我玄门虽胜,但是元气大伤,那一战师父也参与了。这折扇在溯回地也不奇怪。”
谢映之刚想再问,就在这时帐外传来鹞鹰翅膀的震动声,紧接着一名玄门弟子匆匆入内:“玄首,刚收到的红翎急件。京城来的。”
谢映之一看之下,神色微变。
“大司马在秋狩猎场不慎坠马,伤折椎骨,性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