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只觉得寒意入骨,刚才箭尾的翎羽几乎刮到他英挺的鼻梁。
楼下,萧暥放下了弓。从容不迫地换上剑继续砍杀。
旁边的杨覆吓得膝盖一软跌倒在地,颤巍巍道,“陛下,他、他可是半点没有考虑到你的安危啊!乱臣贼子!当真是乱臣贼子!”
武帝看着那支兀自振颤不已的箭,心中如波翻浪涌。
他就像回到了兰台之变的那个夜晚,断壁残垣烽火连天。
他想给他一个盛世,竟是一个这样的开端。
他不禁想道:有些人也许本来就命里带风,过不了安定的日子。
此刻,撷芳阁下马蹄声、厮杀声、惨嚎声冲彻云霄。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折和痛苦,他为他倾心准备的华灯和焰火,最终被狠狠地踩在了马蹄下,踏成一片泥泞。
武帝捂住额头,忽然一阵剧烈的耳鸣穿透了他的脑海。一股绝望的戾煞之气冲破了长期以来的防线,如滔滔洪水决堤而出。
***
“紫湄,后退!”
贺紫湄急行闪身,与此同时,那黑袍人衣袖一挥,带起一股寒冽的冰雪之气。竟瞬间在空中凝结成了一堵晶莹剔透的冰壁。
紧接着,一股劲烈的力量狠狠撞上了冰墙,蛛网般的裂缝迅速扩散开来。
贺紫湄愕然之际,后襟被人利落地拽了一把。
那巨大的力量如同狂野的猛兽,再次贯入冰墙,连番冲击下,冰墙终于轰然碎裂成片片冰晶。如星辰的碎屑,被风雪吹散。
贺紫湄倒抽冷气,骇然道,“那小子怎么回事?”
再看魏瑄脸色苍白如纸,眉头紧蹙,指间银白的玄门指环凝起暗红的烈焰,灼灼燃烧,几欲破出指环的束缚。
“没想到他的情绪波动竟可以至此,我倒是小看他了。”黑袍人他话音刚落,周围的树藤开始像蛇一样蠕动起来。
“紫湄,闪开。”
一根纤细的藤蔓飞卷而来,贺紫湄身如柳叶,凌空飞旋而起,堪堪避过。
与此同时,那黑袍人衣袖一拂,周围的冰雪迅速凝聚,当空将那藤蔓冻成了一根铁棍,颓然坠落。
那黑袍人冷冷道,“真是越来越出乎我的意料了。”
雪雾弥漫的林中,苏苏那小猫崽子已经跑得没影了。
凌霄的速度再快,可是林中树木参差藤蔓缠绕,萧暥就是马术再好,也不可能跟苏苏那样上蹿下跳。
他正想着,这会儿可好,魏瑄没找回来,他自己先迷路了。
就在这时,浓雾中忽然射出了一道长鞭。
萧暥想都不想,寒光一闪长剑出鞘,一剑斩落。
一段藤蔓落在了雪地里。
草,怎么跟那狗尾巴花的藤蔓一样,敢情这里是它们老巢?
萧暥这一念还没转过,就听周围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周围的藤蔓开始像蛇一样蜿蜒蠕动,瞬间缠住了凌霄的马蹄。
***
缤纷的焰火落下,撷芳阁每层的雷云流火都被点燃,阁内烟雾弥漫。
武帝拔出佩剑,手狠狠得在白刃上一抹,顿时鲜血淋漓。紧接着他抓起一把积雪,寒冷和激痛终于让他神智一清。
“陛下,陛下快走!”他感觉到有人要搀扶他,被他推开,“朕无事!”
皇帝踉跄地走出几步。
烟雾遮蔽的视线中,忽然映入一袭玄冷的甲胄,宽阔的革带将那纤细的腰身束到了极致,看得人透不过气。他手执长剑,刃尖上的鲜血不断滴落下来。
“带陛下撤离。”一道清越的声音道。
武帝循声看去,就见浓烟中那人一身煞气,眸中摄人的冷意,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想给他一场盛世的烟火,最终成了场血腥的杀戮。
原来他喜好这个吗?
武帝拼劲全力才能勉强压制住体内几欲爆出的戾煞之气。他脸色煞白,冷汗直流,冕袍上灰迹斑驳,极为难堪。
萧暥大概是以为皇帝只是惊吓到了,一边命令锐士护送皇帝出去,一边自己往楼上寻去。
轰地一声,烧断的横梁幡然坠下,火星四溅。
萧暥敏捷地跃过燃烧的梁木,眼中寒光一闪,“怎么是你?西陵呢?”
魏燮抹了把脸上的焦灰,嚷道,“萧暥,你果然是乱臣贼子,竟敢兵围圣驾。”
萧暥没时间跟他废话,疾声道,“西陵去哪里了?”
魏燮道:“他不想见你,让我留下伴驾,一个时辰前就回江州了。”
萧暥一言不发,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