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当口,刚才还被削去一片头皮满脸是血瑟缩发抖的邓袆,见此场景,不知哪里来了狠劲,一把抓起地上那簇血肉模糊的头发,在灯烛点燃后,迅速攀上了塔楼的顶层。
微弱的火光映着他阴怨的眼睛,他把那点着了的毛发塞进了塔顶一个悬挂的小铜球里。
阿迦罗这边正发了狠将这□□停住,忽然就见头顶暴起一团耀眼的火光。
一团焰火噌地窜出了方塔顶上的天窗。
阿迦罗心中顿时一沉。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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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褚庆子设计的攻城车已经架起。
这种车的车厢是升降式,一次可载五十余名士卒,采用折叠式,悬臂展开可达数丈之高,直接与城墙齐平。
源源不断的士兵从攻城车上冲上城墙,和城墙上的守卫们厮杀在一起。
与此同时,轰隆一声巨响,城墙当中忽然洞开,从墙内涌出无数披坚执锐的重甲武卒。
魏西陵面不改色,“中军不动,左右两军准备迎敌。”
就在这时,忽然墨黑的夜空中爆亮了一点火光。那火光骤然炸亮,化作一点明艳的星辰,迅速地向城前滑来!
禄铮眼中迸发出怨毒的笑意,“你们完了。”
萧暥仰头看向那点亮焰,心中顿时一寒,立即想到了白天的事情,点燃的护城河化做一条暴戾的火龙,吞没了渡河的士兵。
禄铮这厮疯了吗,双方混战之际引燃护城河,火焰不但会吞没正在渡桥的士兵,还会迅速地蔓延到河岸上,爆开的火焰和热流将吞没城下的一切,禄铮这疯子想同归于尽吗!
禄铮看出了他脸上显露难得一见的震惊和错愕,还当真是好看啊。
他毫不在乎横在颈间的利剑,得意地仰天哈哈大笑。
紧接着,那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禄铮怪眼一翻,后颈狠狠挨了一记,像一只漏气的沙袋歪倒在地。
“主公!”禄铮麾下的将领们刚要提剑蜂拥上前,就被萧暥的锐士逼退。
他麾下的锐士都是久经沙场百战余生,那群将官们在黄龙城常年沉迷酒色之中,其战力不可相比。
萧暥利落地撂倒禄铮后,扔给近旁一个锐士,飞身跃上了屋檐,断然道,“弓箭。”
随即一名锐士就将弓箭掷去,萧暥一把凌空接住,挽弓搭箭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月光照着屋檐上一片清霜。
只见夜空中那一点急速忽闪的火焰,如同划过遥远银河的一点流星。而那悬空引火的绳索则完全融入了茫茫黑夜里,不可分辨。
萧暥立于檐宇上,月光洒落了他一身清霜,他微微偏首,眯起眼睛。
城楼上禄铮的部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瞬间瞠目结舌。他想做什么?射落那点划过天际的火苗?疯了?
此刻城下一片杀声四起,刀光剑影涌动的混战,无数士兵正冲上吊桥,和城墙里涌出的武卒厮杀在一起。魏西陵跃马城下,指挥若定。
空中,急火如流星,千百人生死系于一线。
萧暥手指扣紧弓弦,箭锋直指那快速流动的火芒。眼中寂寂地寒芒一闪。
一箭破风,疾追天际而去。
城楼上的所有人,包括禄铮的部将们在内都屏住了呼吸,四下一片低低的抽气声。
只见半空中,那一点星辰乍然一亮,随即就飘散成点点的火星,在落地之前就化作了飞灰。
当最后一点徐徐落下的残火映在萧暥幽邃的瞳孔里,他才松了口气般颓然垂下手臂,拿着弓的手竟然微微颤抖。恍若这一箭耗去了大半的精力。
刚才他看似镇定自若,但若稍有偏差,一箭不中,城下的数千军士,甚至魏西陵都会陷入一片火海。
绝对不能有闪失。
绝对不能。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反复萦绕,忽然间裹挟出无数画面,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个严冬,城前积雪数尺。风中,大雪扑面。
雪色映着魏西陵寒霜般的脸容。
一支箭咔嚓地折断,落在他脚边的雪地里。
魏西陵冷然道,“我的生死与他人无关。”
随后再不看他一眼,跨上战马,绝尘而去。
萧暥双眼微微睁大。他人……
他在雪地里站了许久,才徐徐抬起手按着胸口,弯腰捡起那支折断的箭。那双向来清利逼人的眼中,流露出片刻的茫然。
原来早已形同陌路。
城外已是白茫茫一片,再望向那人的去路,大雪早已将马蹄痕掩盖。
萧暥心口一阵莫名的惊痛,猛然回过神,就听到了城楼下人沸马嘶、杀声震天。
魏西陵已经指挥大军,攻破了外城。直逼内城的城门。
一时间,萧暥有些恍惚,分不清刚才那一瞬涌入脑海的是原主的回忆,还是从书上看来的片段。
不过那如针锥扎入般的隐痛,倒是提醒了他这前几日受的伤还没有养好。刚才勉力开弓,已经牵动了伤势,他得悠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