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着饿死吗?”萧暥反问,单薄的胸口也跟着微微起伏着。
即使透过晃动的湖水,魏瑄也能看出他很瘦小,他穿着宽大的明显不合身的衣裳,显得脖子很细,一张还没有巴掌大的小脸,清秀得透着灵气。
萧暥快速道,“大军还没有归营,他们守卫不足,怕什么,等到太阳再落下几尺,再找不到粮仓,我们就回去。”
魏瑄顿时一愕,粮仓?
他这是要偷军粮?胆大包天了吗?
虽然这是过去的影像,但是看着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那一双灵活的眼睛,目光流转间已经透出了日后摄人心魂的清夭,魏瑄仍旧不由紧张地提起一口气。就知道他又要做出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来!
他们在蒿草丛里穿梭前行,萧暥敏捷地避过巡逻的军队,那大个子紧紧跟着他。
只是一找到粮仓,他们的心凉了半截。
粮仓外站着虎背熊腰的守卫,手持矛戈,戒备森严。
那大个子一看这阵仗,顿时吓愣住了,“我……我们还是回去罢……”
“回去就得饿死。”萧暥果断道。
既然费这个劲到了这里,怎么也要赌一把运气,不能白白这样就折返了。
但是那大个子吓得腿都软了,鼻子里发出呼呼的喘气声。
萧暥眼睛灵活地转了转,似乎有了主意,低声吩咐了那大个子什么。
那大个子一板一眼地听着,依言把背上的囊袋给了他,然后如获大赦般猫着腰跑远了,穿过一片蒿草,藏到柳树后。
萧暥背上囊袋,里面不只装了什么,压得他瘦小的身子微微一沉。看着人心疼。
他脸色不变,穿过蒿草地。他身子瘦小又灵活,在离开粮仓就剩下五六步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眯了眯眼睛,左顾右盼,眼梢微挑像极了一只小狐狸。
只见他就地取材摸到了几块小石子,掂了掂份量,就飞弹了出去。
那两个士兵正站得笔直跟枪杆一样,忽然就脑门上各挨了一记。他们摸着脑袋懵地相互对看一眼,交头了几句,就在他们转头的瞬间,萧暥一溜烟钻进了粮仓。
粮仓堆积着捆扎好的粟米,成一座小山。
吃了好几十天野菜草根的小狐狸已经很久没见到粟米,他舔了舔嘴唇,快速地取下随身携带的囊袋,里面叠着五个小布袋。
接着他麻利地把米袋割破,颗粒饱满的粟米就哗哗地流进了他的小袋子里。装满一个又一个。
魏瑄不由佩服,这贼做得很麻溜。
在装满了五个小米袋后,他爬到小山的上方,如法炮制地用小刀在扎营布上划开一个口子,正好探出半个身子,他机警地四下一看,就看到了大个子藏身的那棵树。
接着他把偷到手的小米包准确地一个个向那棵树抛去,那大个子赶紧伏在地上捡拾。
魏瑄目瞪口呆,这盗窃军粮,还相互配合,有条不紊地?他看上去才六七岁吧?
可就在他把五小袋粮食全部扔给了大个子的时候,不远处有烟尘腾起。
大军回营了!
萧暥的小脸顿时一白,他知道有可能来不及跑了。
他迅速地朝那吓傻了的大个子挥挥手,示意让他先跑。
那大个子愣了下,看着越来越逼近的回营大军,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几步,最后还是恐惧占了上风,一咬牙背着米袋,扭头一溜烟跑了。
萧暥从小山似的米包上爬下来,他毕竟还小,听着营外的马嘶和杂乱的脚步声,心里还是慌了,腿有点发颤,结果一脚踩空摔了下来好不狼狈。
就在这时,帐门开了,一支冰冷的矛像挑起猎物般挑起了他的衣领。
他被抓住了。
魏瑄的心随之微微一痛。
他听说过十多年前幽帝末年,幽帝沉迷方术,朝政由王氏把持,王氏商人本性,贪得无厌重重盘剥百姓,民不聊生。一遇到灾年,就得饿死人。
盗窃军粮是死罪,那小家伙要么是年纪太小不知道,要么就是饿极了,不偷也是饿死,所以才会去不要命地偷军粮。
不过萧暥年纪虽小,明显做过布局,若当时不是那大个子临时怯了,兴许他们就来得及偷了粮食全身而退。
百夫长有些犯难,该拿这么小的小贼怎么办?
那小狐狸被抓了,抬起头,一双灵动的眼睛乖巧地看着他,宽大的衣衫显得身躯格外瘦小,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按照军法,盗窃军粮要斩首,可那细小的脖颈都禁不起一刀。
正在那百夫长为难的时候,一个传令兵掀开帐门,在那百夫长耳边低语了一句,
“公子让你过去一趟。”
片刻后,那百夫长回来了,他摸着胡渣,看着那只巴巴地睁着大眼睛等候发落的小狐狸,道,“那我们先轮流养着吧。”
因为军粮是配给的,所以三个人,每人少吃一口,这只小狐狸就有口粮了。他本来也吃得少。
就这样几个大老粗偷偷摸摸养了几天狐狸,乐此不疲。
萧暥一张小脸长得讨喜,人又机灵,不但在营地里把脚伤养好了,每天都被喂得饱饱的。
直到几天后,他被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带到了军帐里。
军帐还是那天他看到的军帐,书架上堆满了书,书架旁边是让那柄耀眼的剑。他忍不住又偷偷瞄了几眼那把漂亮的剑。
那将军模样的人身材魁梧,模样挺温和,道,“我有个儿子,和你差不多大,在这军营里也没有伴,你可愿意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