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照着那娴静的睡颜,苍润如玉的容色掠一抹酒痕,如烟霞晕染,风神韵致。
阿迦罗霎时看得呆住了。
他以前一直觉得中原的衣裳可笑,宽袍大袖,繁冗累赘,走路不小心还会踩到。
席间他见那土豆侯爷拖着拽地长袍时,就不由想那到小短腿被袍服陷住,翻滚在地,被繁复的衣裳裹成一个绣球。
这种浮华有什么意思?哪比得上草原胡服干练轻便?
可现在看着萧暥,他觉得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有些人天生就该用最繁冗精美的华服来显衬。
他穿这身锦袍太好看了。
绛红色的锦袍上用暗金色丝线绣着鸾凤朝云,金玉生辉,珠光照眼,映着那沉静隽美的睡颜,如霞姿月韵,璨然若神。
阿迦罗看得入定,不禁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啄道,“你真是像天神一样。”
他说罢探手抚着萧暥胸前精美的鸾凤刺绣,贴着那人舒缓的呼吸,寸寸游弋下去。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他,那手指修长,骨感突兀。
随即他感到萧暥的心跳快了几分,按着他的手,借力支起了身子,蹙着眉,两颊的血色迅速消退。
“云越,唔……药……”一大口酒液和着血水从他喉中涌出。
醇厚的酒香和血腥气顿时在帐中弥漫开来。
阿迦罗蓦地一震,好像那一尊完美的天神顿时以最惨烈的状态四分五裂了。
萧暥靠在阿迦罗肩上,无力地垂着头,血像融化的玛瑙不断从唇边渗出。
阿迦罗的手上全是鲜血,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血是那么温热柔滑,带着有如绸缎般的质感。
鲜血不断从萧暥口中涌出,好像他那一身绛红的锦袍就是用他自己的血染出来的!
阿迦罗的头皮都炸了,他瞪起猩红的眼睛。
喝酒喝到吐血,这人是疯子吗?
“来人,叫巫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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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瑄一口气跑到北狄大营,夜已经深沉,他只穿了一件薄袍,夜风刮在身上如同刀割,剔骨蚀肉地疼。
不出所料,他被巡夜的武士拦下了。
“我要见阿迦罗世子!”
北狄武士听不懂他说什么,见他年纪虽小,但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又不敢放他进去,于是面面相觑。
魏瑄焦急比划道:“你们这里有人会说中原话么?”
这回似乎有人懂了,“去,叫余先生来。”
片刻后,一个佝偻着背的中年男人匆匆赶来,一名北狄武士边走边跟他说着什么,还指了指魏瑄。
余先生只穿了一身夹衣,看来是仓促出帐来不及换。
他四五十岁,没有胡子和眉毛。魏瑄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以前的宫人?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先生,我想求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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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迦罗从来没这样慌乱过,他抱着萧暥,只觉得他的身躯清瘦得骇人,隐隐都能触摸到匀称的骨骼。
阿迦罗不敢用力,只是小心翼翼托着那不禁一握的腰。心道:他平日里过的都是些什么鬼日子?
“巫医呢?怎么还没来?”
卫兵:“夜半,或许还没起身。”
阿迦罗怒:“再不到,告诉他这辈子都不用起身了!”
这时,帐外响起一道幽暗的声音,“世子,我可以进来吗?”
“余先生?”阿迦罗一诧,立刻道,“快,请进!”
余先生低头进帐,目光只短暂地在胡榻上停顿了一下,便谨慎地收了回来,问,“萧将军是醉酒了吗?”
“先生来的正好,你医术高明,他吐血了,赶紧给看看。”
余先生低头道,“世子,你这样我没法瞧病。”
“哦。”阿迦罗才反应过来,他轻轻把萧暥放平躺下,又给他拽好兽皮毯。
余先生在榻旁坐下,从毯子下掏出他一只手腕,搭了一会儿脉,又附耳在他胸前听了一会儿。
然后才垂着眼皮道,“萧将军或有陈年痼疾,身虚体弱,加之长期劳累,饮酒过量,发病了。我这就给他熬点调理的草药。”
“好好,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