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蒙着面纱,但那衣着首饰和通身的气度,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牙行的一个人牙子立马上前接待:“这位小姐,请问是想买丫鬟吗?”
“不,我想找个会点功夫的,机灵一点帮着做事的。”沈倾云淡淡的说。
她虽然说得隐晦,但是牙行的牙子毕竟看多了人,立马知道沈倾云是想找人在暗中行事的,在大家族里,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有钱有势的人家,还会圈养暗卫,不过像这样一个大家小姐自己出来买的,还算少见。
“这位小姐,可不是巧了,你还别说,我们这正好能找到这样的,你慢慢挑,只是这价格,可能”牙子笑着用手势比划了一下,露出一口黄牙,神态有些猥琐。
珍珠既厌恶又害怕,紧紧盯着这人,准备一有不对劲就拉着小姐跑,沈倾云却是面不改色:“带我去看吧,若是合适,银两好说。”
韩氏宠爱沈倾云,每次她出门,都会备足银两,平日里还时常私下给她一些体己钱,因此沈倾云的手头还是挺松快的。
“好嘞,小姐这边请!”牙子笑的见眉不见眼,对旁边的人吩咐了几句,带着沈倾云往里面的院子里走去,安排她坐在一个椅子上,旁边的桌子也有人立马摆上茶水。
没一会,就看到那人牙子带着一些少年走进院子里来了,高矮不一,但是面色都有些发黄的,许多人身上的衣服还有破洞,显然这个牙行十分苛待,甚至会责罚。
沈倾云看了看这些人,微微蹙眉:“就这些人了吗,看着就不太行,我还是换一家吧。”
“哎,小姐,您别急呀。”见大客户要走,人牙子立马将她拦下来:“小姐倒是说说,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我肯定能给您找到满意的。”
“我想找会些功夫的。”
一旁的一个小伙子,闻言偷偷和人牙子说:“前几天那个不行吗,看着身手应该挺不错的。”
“那小崽子可凶着呢。”人牙子想了想,若是能糊弄这小姐买下那个刺头也不错,反正她估计也不会来第二次了,于是点点头。
“小姐您等等,有个合适的,您要不要看看。”然后就表示要给沈倾云带路。
沈倾云已经有些不耐,毕竟这牙行看着不靠谱,但是还是跟着过去瞧瞧。
就见一间小的柴房里,一个十四五岁大的少年,正守着躺在地上另一个人的身边,看面容,两人有几分像,似乎是兄弟。
地上那人身上有明显的鞭痕,胸口处还有一处箭伤,好像都发脓了。坐着的好点,但看着也是脸色煞白,身上也有血迹,似乎是受过伤,眼神中都是隐忍的野性,像一头受伤发狠的小豹子,护在地上男人的身前。
想必若不是他这样,地上那人应该早被丢出去自生自灭了。
“这是什么情况。”沈倾云示意人牙子解释,她可不想沾染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人牙子撇撇嘴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讨好地笑到:“小姐,这两人身手可好着呢,我这地方小,不好治,你若嫌弃那个,只买这一个也行呀。”
沈倾云沉思着,少年对上她的眼睛,突然开口:“若是买我走,也要带上我哥哥。”
一旁的珍珠或许是想到了自己之前的样子,面露不忍,可她也知道,这样的人哪能买回去呢,因此不说话。
沈倾云看了看珍珠,又看了看地上的少年,那黑黑的眼珠濡湿一片,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罢了,就当她日行一善吧。
误打误撞
“行了,我就买下他们吧。”沈倾云开口,但又转头说:“可你看看他们这伤,我怕是治伤都要不少的银子,实在有些亏了,你这价格肯定得低一点。”
人牙子倒也惊讶这小姐真的要买下这两个,这两人可不好管,当时被卖过来的时候都昏迷了,醒来还打伤了人,只得关起来。
心想这不是碰到冤大头了,笑的更加谄媚:“行行行,那是自然,小姐就给五十两银子吧。”
“五十两银子?”沈倾云冷笑:“你这是看我好骗吗?普通的仆人也就一人10两银子差不多了,这还是带伤的,他们两个人十五两银子,不行就算了。”
说完,转身就准备走。
人牙子倒没想到沈倾云这般门清,赶忙拦下了沈倾云说:“小姐别走呀,行,十五两就十五两吧,就当我发发善心,不赚你的。”
沈倾云懒得与他废话,只付了钱,拿了两人的卖身契,就带着珍珠往外走。
那少年沉默地搀扶起自己的哥哥,一言不发地走在沈倾云的身后。
等出了这牙行,沈倾云又就近选了一个小医馆,付了钱让大夫给这两人看病。
或是生命力顽强,又或是之前两个曾草草地上过药,伤口处理起来并不麻烦,至于身体虚弱,更多的原因是很长时间的饥饿导致营养不良。
此刻珍珠也买回来几个肉饼,发给两个人,吃得都是狼吞虎咽,一嘴油光,看得沈倾云有几分好笑。
她单独将神态看着还算好的那个少年叫到一边,又看了看他的卖身契:“你叫寒玉?”
寒玉点点头。
沈倾云打量了他半晌,在洗干净脸后,除去面色和虚弱不管,少年的脸庞透出棱角分明的冷俊,竟然是意外的好看,浓眉下是一双清澈却乌黑深邃的眼眸,此刻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仿佛是锁定了猎物一般。
沈倾云不适地轻咳了一下:“我会帮你治好你的哥哥,你可知我已经买下了你们,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的侍卫。”
寒玉再次点点头。
倒算是听话。
沈倾云其实也有自己的打算,她看这两人的气质,明显与普通人不同,身上又受着伤,或许有些麻烦,但是至少现在,她缺少能暗中保护她的人。
“你的身手如何?”沈倾云试探着问道。
寒玉想了想,随即看了看四周,一个恍神,就消失沈倾云的面前。
沈倾云愣在当场,差点惊呼出声。
可是突然,寒玉又出现在她的眼前,手上还捧着一枝红色的山茶花。
沈倾云记得,这医馆的外院里,就有一树红色山茶,开得正艳丽。
虽然面容紧绷着,但是能看出寒玉的眼眸里透出一丝骄傲,仿佛在对着沈倾云说:你看我身手多好,吓到了吧。
沈倾云心底翻起惊涛骇浪,她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是捡到宝了,这样的身手,怕是在那些高门大户做个暗卫都绰绰有余吧。
但是她的面上却依旧沉稳,勾起唇角的笑意:“很好,既然如此,你跟着你哥哥在这里养伤,等过几日,我自然会派珍珠来接你。”
顿了顿,她又说:“想必你和你哥哥之前的经历不比寻常,若是一年以后,你们不想再当我的侍卫,可以来找我,给你们卖身契自行离去。但这一年里,你们就要认我当你们的主子。”
听完她的话,寒玉抿着唇,随即单膝跪下,轻声回答:“是,主子。”
以他的功夫,被困在那,也是为了照顾他的哥哥,一时艰难罢了。他若是想走,她自然留不住,但是现在看来,至少是个有担当的,认了她这个主子了。
沈倾云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戏谑,将那只红色山茶花直接插入寒玉的发髻里,随即笑着走到内室去了,只留他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寒玉取下山茶花,小心放到了自己的衣襟里,微光之下,他的耳廓通红。
内室里,珍珠正在帮忙取药。
这个医馆很小,不过是祖孙俩自己开的,沈倾云打量了一番,医馆在小巷子里,平日也就有人街坊四邻的过来看看简单的病症,四周倒还算隐蔽,就付了钱带着珍珠离开了。
两人回到成衣店,随手买了一套襦裙,付了钱便出去与府中的侍卫会和。
时间虽然有些久,但是侍卫们也并没有起疑心,小姐们逛街总归是要费些时间的,平平安安回府就行。
而沈倾云不知道的是,她才刚刚回府,就有一群黑衣人顺着踪迹最终找到了那家牙行,可是打听之下,他们要找的两个人,竟然已经被买走了。
没办法,黑衣人又探查一番,最终探查到国公府,却仍旧不见那两个人的踪影,只得先回去禀告情况。
“你说他们被买走了,谁买的?”男子负手站立在阴影中,虽然看不清,但那低沉的声音明显透出一丝不悦。
“主子,经过我的查看,似乎是沈国公府的二小姐,沈倾云买走了,但是”感受到主子的压迫,黑衣人的额头浮现出冷汗。
“说。”
“但是,卑职经过一番探查,并没有发现两人的踪影,好像是不在沈国公府。”
“好像?”
“卑职会继续确认。”
男子思索一番,从阴影中走出来,只见他俊美绝伦的脸如雕刻般分明,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淡漠的眼神中漆黑无底,却又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的思绪。
沈倾云,他心中默默想着这个名字,不正是当时竹林中的女子吗。
竟然又是她,回想那如烟似雾的背影,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小姐,怎么又会有这些言辞和手段,竟然跑到那么偏的地方,偷偷买下两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
她想做什么?
“无妨,先盯着沈国公府,若是找到了那两个人,也不必急着带回来,静观其变吧。”
“是!”
“退下吧。”
随着男子低沉的命令,几个黑衣人瞬间消散无踪。
布局
一连着好几日,沈国公府似乎恢复到往日的平静中。
沈思思被放了出来,大部分时间在延松堂陪伴老夫人,偶尔外出与那些熟悉的小姐们相聚,踏青赏花,倒也自在。
沈倾云每日跟着绪先生学习,起早贪黑,不曾懈怠一日,不过每天她都会来陪娘亲韩氏用餐。
“夫人,别等了,国公爷今天也出门了,这个点了,想必已经在外面用膳了。”
“是嘛,那我先缝两针,等着倾云过来。”
隔着门帘,沈倾云就听到屋内嬷嬷和韩氏的对话,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
丫鬟替她撑开帘子,入眼便是韩氏身着紫色绣花长袍,鬓发上只斜插了一只成色极好的玉簪,半倚靠在美人榻上,目光温柔地绣着手上的衣物,太阳西下,暮光融融,眼前的一幕娴静得如同一幅仕女图。
“娘,现在光线不好,你这样眼睛怎么受得住。”沈倾云忍不住提醒。
韩氏嗔怪得瞥了沈倾云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可不是嘛,夫人快别绣了,刚说起小姐就来了,快,让厨房的上菜。”陈嬷嬷笑着,让底下的小丫鬟开始忙碌起来。
“这不是夏天到了,想着给你爹置办些轻薄的衣裳。”韩氏看了看手上的绣袍,满意得点点头,这才放下。
“让绣娘做不就好了,何必你这么劳心劳神。”
“傻孩子,那怎么能一样呢,等你以后成亲了,就懂娘的心情了。”韩氏笑着打趣。
沈倾云很是不满,自己这个爹明明是个闲职,平日里却不见踪影,显然是去外室那潇洒了,倒是把娘亲骗得好苦。
可是看着韩氏这一脸的幸福,沈倾云又不知道,是否应该这么快揭穿沈之峰的真面目。
陈嬷嬷那边很快将饭菜布好了,沈倾云看了看远处站着的福安,想着得先解决了,否则留这么一个眼线在娘亲身旁就太危险了,前世娘亲的死因不明,如今她十分怀疑有沈之峰动的手脚。
沈倾云收回思绪,看着眼前温柔的娘亲,正在为她夹菜,碗上又是堆的尖尖的,好笑又满足,两人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餐后,倚翠随着沈倾云在花园里消食散步,眼前的一朵花边有一片虫蛀的叶子,沈倾云伸手摘下,用脚碾进土里,问道:“消息可放出去了?”
倚翠点点头:“府里的都知道了,夫人在为福安寻亲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