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渐渐隐进黄昏,兄弟俩沉默着到了家。一进院子,李姨便将无意间发现的铝盒递到二人面前,说是今天见枝头石榴皮泛红了,架梯子上去摘,下来时踢到了一个硬物,就把它挖了出来。
前阵子总是晚上打雷下雨,大概院里的土被冲得松动了些,铝盒露出来一角恰巧被人发现。陆谨言接了过来,随着盖子的打开,尘封的记忆也渐渐苏醒。
约莫十年前,石榴树种下的时候,这个铝盒也埋在了树下。两人的父亲程望亭从前是个教书先生,别的说不上擅长,哄孩子倒是不在话下。他让两个孩子各自写下理想职业并挑选了一样相关的物品,放进了铝盒中,美其名曰时光胶囊,让他们长大再打开。
陆行远放进去的是一张地图。还在江南时,他们当军人的小舅舅随军去过许多地方,每次归家便会给他们带新奇玩意,绘声绘色讲述对抗敌人的经历。因此陆行远从小最憧憬的就是参军,期盼着亲自去往更远的地方,而不是只能看宅院里四四方方的天空。
而陆谨言在还小的时候,其实并没有那么明确的目标,他一直保持优异的成绩,只是希望姥姥姥爷能对自己展露更多笑颜。
陆家是富商家庭,在整个江南都排的上号。陆玉芝是陆家最受宠的小女儿,到了垂髫之年该缠足,家里人不顾外界的议论没让她缠,也没因为是女儿便看低她,而是从小教她筹算和经商之道。成年后陆玉芝与穷酸的教书先生好上了,可程望亭只有一副好皮相和满腹经纶,实在算不上登对。
但老爷子拗不过女儿,只得以入赘为条件让女婿进了门。毕竟是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对程望亭不鸡蛋里挑骨头是不可能的。更别提宝贝女儿受了十个月苦,生下来的孩子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老夫人看了差点没两眼一黑晕过去。
他们对程望亭的嫌弃便因此转嫁了一些到陆景言身上。直到后来夫妻俩将老爷子给的铺子经营得蒸蒸日上,生的法地啃咬舔吻,到略带青涩地撬开陆谨言的牙关,将陆谨言的舌尖吮得发麻。
在舌尖划过上颚时,陆行远能感受到掌心之下的腰肢轻微地收紧,而陆谨言抵在他肩上想要将他推开的手软了下来,像是要迎合。
陆行远不再满足于抚摸那一小截腰,撩开衣摆,带着茧子的指尖一路往上,在侧腰辗转流连,最后在陆谨言再次决心要推开陆行远时,掌心拢上了微鼓的胸乳。
嘴唇相贴处传来舌尖交缠的淫靡水声,乳首很快在亵玩之下变得硬挺,酥麻感传及全身,从小腹涌出热流,这才提醒陆谨言,面前这个让自己耽于情欲的人是谁。
陆谨言一下清醒了过来,用了些力咬陆行远的唇角,在陆行远尚未反应时推开了他。他感受到这感情太过炙热,让他急切而狼狈地想要逃跑。
可陆行远已经破罐子破摔,当然会想给炽火再添一把柴。他像是迷路在沙漠中的旅人,干渴到极致,已经尝到了一滴甘露,就算再往前是海市蜃楼也义无反顾。
陆谨言撑着身子半坐起来,陆行远不依不饶地跟随,如同一堵墙,将他困在床头的夹角间,陆谨言的背抵着雕花的木架子床,是个不怎么舒服的姿势。
“行远…”看着逐渐逼近的弟弟,陆谨言平时的从容消失殆尽,睫毛慌乱地震颤。
陆行远只是托着陆谨言的腰让他靠近自己,紧紧环抱上,把头埋到他颈间。
“我说过遇到喜欢的人会勇敢说出口,其实我说谎了。”声音不大,近乎喃喃,但说话间胸腔传来的震鸣让陆谨言心头发颤,“我喜欢了你好久,但我不敢说,我怕把你推得更远。”
他们曾经没有任何秘密,在小小的基地里分享所有的年少时光。时间让回忆蒙尘,不敢宣泄的秘密独自生根,让陆行远逐渐变得缄默。
他出生就和哥哥在一个户口册上,死了大概也会挨着哥哥的坟埋,做家人和做爱人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陆行远以为自己能满足于此,心甘情愿看着自己唯一的家人变成别人的爱人。
终究还是不甘心,就因为他晚陆谨言出生了三年,哥哥经历的许多事情都先于他,哥哥许多的第一次都是与别人一起创造。
儿时,他献宝般将亲手编的花环捧到哥哥面前,哥哥头上已经戴着一个更漂亮的。现在,他意识到对哥哥的情感,也早有人捷足先登。
天平两侧的失衡让他患得患失,他拿出压箱底的法子来孤注一掷。但陆谨言多沉默一秒,他的心就下沉一分。
陆谨言又能说些什么呢?他想说的,陆行远定是能猜出来的,那就没有说的必要了。既然早把自尊抛下,道德有多重要也未必。
失去双亲后,独自熬过数个阖不上眼的长夜,陆谨言以为自己也和这个家一样,变得冰冷空洞。
当下弟弟怀抱的温度,让他感受到自己是被需要的。陆谨言知道,现在如果不做些什么来阻止,无疑是对亡故父母最大的背叛。
罕见地,陆谨言没有跟随理智,但他想,也许以后就不会再做沉重到要将人溺毙的噩梦了。
虽然没有目睹,但陆行远能想象出,怀中人那双手在空中犹豫和停滞,最终还是轻轻落在自己背上,给出了一个无声的回应。
陆行远一愣,巨大的喜悦弥散开,像逐渐上升的烟花,在它怦然绽开的那一瞬,他再次吻上那片唇。
他的勇气快要耗尽,不敢听到拒绝的话语,也绝不给陆谨言反悔的机会,即使还没有得到一句明确的接受。
事实证明陆谨言有些纵容过头了。他的嘴巴被里里外外品尝一遍后,衣服被推到胸以上,陆行远把他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正好可以亲上已经微微挺立的乳头。
陆行远不愧是获得更多爱的次子,在床上仍然有着比哥哥更足的底气。衣服下摆不断滑下,妨碍了陆行远的行动,于是那截碍事的衣摆被陆谨言衔着,陆谨言的乳首被陆行远衔着。
像品尝珍馐一样反复舔吮,哥哥鼻息中抑制不住的嘤咛让陆行远躁动不已,齿间的力气一时没收住,陆谨言疼得揪住了陆行远后脑勺的头发。
陆行远松了口,抬头吻了吻陆谨言的脸颊。看到乳头周围自己留下的齿印后,又凑上去轻轻舔吮,舌尖在乳晕绕了一圈后专注于乳孔,像是不吸出些什么不罢休一样,让陆谨言觉得胸前又痒又疼。
“哥哥的这里会有奶水吗?”在把两边的奶尖都玩了个彻底后,陆行远终于罢了休,环着陆谨言的腰,抬眼看他。
陆谨言的脸烧得更加烫,视线还没落到对方脸上就赶紧避开,“…说什么蠢话。”
“那看来是我吸得还不够努力。”
说罢又要低头吃那对被折磨够了的奶子。陆谨言怕了,身子往后仰,同时用手去推陆行远的额头。
“那我想和哥做。”
“…不行!”
“可是哥明明很想要。刚刚我亲你乳头的时候,哥在我腿上偷偷蹭,水还流到……”自己都没察觉的事被戳穿,陆谨言眼眶都臊红了,捂住陆行远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月光很亮,足够陆谨言看清弟弟眼睛弯起的弧度。曾经可以称得上有些顽劣的陆行远,后来逐渐变得冷静寡言,就连他也很久没怎么看过弟弟笑起来的模样。
突然感受到掌心一阵湿热,陆谨言触电般松开捂住弟弟嘴的手,“你,你…!”
看着哥哥整个人几乎快要弹起来,陆行远只觉得可爱,眼睛笑出更灿烂的弧度。
他裹住陆谨言的手,带他去摸自己裤子上被陆谨言的淫水洇湿的痕迹。另一只手覆上陆谨言的后腰,指尖不怀好意地在腰窝打转。
“是因为我才流水的,对吧。”
“…没有。”陆谨言触到那片湿润,慌张地缩起指尖。虽然他想抵赖,但身下又吐出一口水,让他的话完全没有底气。
“那哥对谁都能流水吗,哥也是这样在外面勾引别人的吗?”陆行远凑到陆谨言耳畔,放低了声音。
这样的淫词秽语从弟弟口中吐出来,陆谨言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脸都烧透了。
难堪和羞耻感让他想要逃离,但陆行远把他搂得死死的,不允许他当逃兵了。
后腰上的手不容置喙地钻入裤腰,从挺翘的臀丘一路探到流水的泉眼,几根手指在阴户揉弄几下,那处就变得更加湿滑。
陆行远把被润湿的指尖拿出,并起的指尖分开,晶亮的水渍让陆谨言再无从辩驳。
“你把你自己给过别人了,但我只想把第一次给你。教教我吧,哥。”
陆谨言心里又升腾起莫名而来的愧疚感,弟弟还像以前一样那么会耍无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点了头。否则怎么躺了下来,下半身被脱了个精光。
陆行远从小腹一路吻下来,分开哥哥羞涩并着的双腿,他第一次看清了哥哥的下体,畸形却美丽。
他猜薛绍卿那么高傲的人,一定没有为他的哥哥这样做过,于是含住了陆谨言已经翘起的阴茎。
他只是含着茎头舔吻,陆谨言就给出了很大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陆谨言小腹绷紧,腰不自觉抬了起来,想要并起的腿被弟弟按在两边,“别舔,脏……啊…”
舌头反复挑逗,感受到前端渗出液体,哥哥因为自己动情的事实让他兴奋不已,含糊的声音混合着水声,淫靡到极致,“不脏,哥身上哪儿都是甜的。”
陆谨言低头恰好与弟弟对上视线,画面实在太超过了,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小腹和腿根抽搐起来,挺起的腰扭得厉害。
陆谨言努力控制住射精的欲望,伸手下去要推开陆行远,“哈…啊,要射…”
陆行远不如他愿,反而含得更紧更深,直到尝到哥哥的味道。
陆谨言急促喘息着,抓皱床单的手泄力地松开,没被抚慰的阴穴也凑热闹地涌出一大股水流,打湿了陆行远的下巴。
如果不是看哥哥真的要把自己踹下床,咽下哥哥精液后,陆行远还想去舔那口不停冒水的穴。
虽然也没有得到首肯,但陆行远的手指代替舌头和那口穴打了招呼。和他总是不坦率的主人不一样,花穴热情地欢迎了陆行远,指尖一探入就含住了它。
眼尾被欲望染得通红,半脱未脱的上衣掩不住挺立的奶尖,穴又湿又热。哥哥现在这幅模样,比在梦里和想象中的画面还要色情,陆行远光是看着就感觉快要射了。
草草扩张完,陆行远便扶着自己的性器要挤进去。看到那大得吓人的阴茎,陆谨言只觉得和上刑没什么区别,瘫软的身体升起了一丝力气,坐了身来就要翻下床去。
陆行远一下便反剪住陆谨言的双手把他抵在墙上,龟头在穴口戳弄,“哥只顾着自己爽,是不是太狡猾了。”
陆谨言动弹不了,扭过脸向他讨饶,“…进不去的,会很痛。”
泛红的眼角和有些委屈的语气让陆行远更硬了,他咬了咬后槽牙,“不会的,我慢一点。”
陆谨言不配合,还是摇着头扭着腰要躲,陆行远盯着那晃动的臀肉,火气更旺了,掐住那把腰,横冲直撞插了进去。
“都吃过那么多次别的男人的鸡巴了,怎么还会怕痛。”到底是雏,又忍了这么久,陆行远咬着牙不让自己在那湿穴里射出来。天知道现在他嫉妒薛绍卿嫉妒地要死,霸占了自己哥哥的身体那么久。
陆谨言的头仰起又垂下,穴口被猝然撑开的感觉并不好受,一下顶进来大半,还正在不管不顾地往里。而弟弟的浑话让他更加委屈,又疼又气,眼角沁出泪来。
看到那颗下巴上挂着的泪珠,陆行远顿时停下动作,松开桎梏着哥哥的手,将人搂进怀里慌乱地道歉,又捧着陆谨言的脸给他揩去泪珠。
“对不起,都是我太心急了…疼的话我不做了。”
陆谨言不搭腔,下巴搁在陆行远肩头,眼泪已经流干了陆行远还在道歉,不禁让他觉得会不会小题大做了。最后犹豫着环上了陆行远的脖子,声音很轻地开了口,“…你别那么莽撞呀。”
哥哥脾气总是那么好,每次只会赌一会儿气不和自己说话,但又会很快心软,这一点也很可爱。
陆行远这次仔细地扩张,直到三根手指绰绰有余,能带出源源不断的淫液,才缓缓挺了进去。
内壁被塞满,挺入的过程中所有敏感点都被照顾到,陆谨言小腹不自觉收紧,双臂和双腿都缠上了覆在自己身上的人。
在全部埋入,确认陆谨言没有不适后,陆行远才敢抽插操干,动作甚至有些小心翼翼,额头都渗出汗来。
陆行远忍的辛苦,陆谨言却有点忍俊不禁,嘴角微扬的小动作被陆行远捕捉到,随即一个深顶很快让陆谨言笑不出来了。
随后便是狂风暴雨般大开大合的操干,双腿被颠弄得扣不住陆行远的腰,脚踝便被握住,双腿大开着接受操弄。
陆谨言起初还能忍住不呻吟出声,但激烈而纯粹、不带一丝技巧的一记又一记深顶,让他咬着手背也克制不住声音。
陆行远扣住快被陆谨言咬破的那只手,俯身吻了上去,亲吻的水声,肉体的撞击声和木床的晃动声,无不彰显着床事多么激烈。
在一股水液从穴里溅出后,陆行远也在湿穴里射了出来,没给他哥哥歇息的机会,把人抵在墙上,从后面再次挺入,开启了第二轮性爱。
可怜陆谨言躲都没处躲,只能塌着腰被肏干,乳头蹭在坚硬粗糙的墙壁上,又湿又紧的阴穴被反复破开,很快又被送上了高潮,喷水的时候腿颤到跪都跪不住。
陆行远年轻的肉体下是无限的欲望,初次在哥哥身上开荤这个事实就足够他的一直硬着。
直到一股又一股处男精液射满了哥哥的肚子,陆谨言小腹甚至微微鼓起来,陆行远才心满意足地搂着早已力竭的哥哥入睡。
他的鸡巴像黏了强力胶一样,一刻也不想离开他哥哥那口穴。
陆行远和平常作息一样,早早醒了。昨晚的兴奋劲延续到今早,性器又开始精神抖擞,埋在穴道内挤压掉空气,填满每一丝缝隙。
陆谨言睡得迷蒙,轻哼一声想要翻身,但被困在陆行远怀中,蜷了蜷身子想找个舒服的姿势,却把那阴茎迎得更深了些。
天已亮了,陆行远被含得舒爽,低头想去看清交合处。陆谨言双腿间性器半勃,湿红的头泛出些汁水。
指尖抬起柱身后,看见陆谨言那小小的穴吃力地吞吐他的性器,透明淫水和昨晚射进去的精液被挤压着,小股小股地往外渗。
陆行远看得眼热,托住陆谨言窄瘦的腰往自己的方向送,下身结合得更紧了些。
陆谨言还没醒,但身体已经替他做出反馈,大腿根和下腹都不断地抽搐着,抽搐时穴口便会一阵阵缩紧。陆行远被夹得浑身绷紧,额间滚落几颗汗珠,沉腰往里重重抽插。
肏了十余下,陆行远发现这个动作不好发力,索性把人抱在自己身上,也不管会不会把他弄醒。
那根玩意儿磨在陆谨言腿间,擦过的肉缝湿润打滑,湿到像找不动发力点似的,一嵌入湿穴中就被咬紧了。
陆谨言本是熟睡着的,肚子里实在胀得难受,身子也像在海里乘船一样上下颠弄。蹙着眉眼睛眯着睁开,看到陆行远放大的脸,瞌睡顿时醒了大半。
昨晚记忆也随之回笼,兄弟滚到一张床上,可谓疯癫。怪不得说决策不能在晚上做,夜晚情绪上头时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现在这崽子还没闹够,一大早就开始发情,还扰得自己睡不成觉,陆谨言懊悔不已。
陆行远一时不察,陆谨言已经撑着身子坐起来了。但箭在弦上,怎能让人就此离开,陆行远握住那腰往下一按,硬热的性器顺势顶得更深,直直撞上了宫口。
陆谨言细韧的腰顿时绷紧,忍不住呻吟出声。
陆行远感到腰腹间一湿,低头一看,陆谨言翘起的阴茎已经泄了出来,低声笑道:“哥被我肏射了。”
陆谨言脸上有些失神,好一会平复过来,体内性器还在不要命地顶撞宫口,想开拓更深更湿热的秘地。
陆谨言浑身紧绷,捂着小腹,几乎能隔着皮肉感受到那根滚烫的硬物,“别弄了…拔出去。”
“可是顶这里哥很爽吧。”
见陆谨言身体软得卸了力,把人抱着趴在自己身上,在那紧闭的宫口戳弄。
被顶得发疼,陆谨言喘息着要挣扎躲开,被身下人双臂紧紧抱着,不容置喙地袭击那一处。宫口刚地张开一条小缝,便一挺腰整根插了进去。
陆谨言疼得不行,睫毛直发颤,张口求饶换来的是更加狂风暴雨的操弄。
那处紧得要命,比湿穴更甚,陆行远下颌紧绷,插了一会儿,在里面泄出精水。
躺着平复了一会儿呼吸,陆行远还想抱着怀中人温存,陆谨言只觉得身上黏腻,还被射得那么深,清理都不便。
翻身下床,套了件陆行远衣橱里的上衣,推门准备去浴室清洗。
清早就被折腾一通,时间已经不早了。迈出房门走到走廊时,意外看到楼下出现一个熟悉身影。那人似是感受到视线般,抬头回望。
陆谨言上面穿着弟弟的衣服,偏长的上衣盖住一半大腿,下面含着弟弟灌进来的精水。
他就这样站在二楼走廊,与楼下的林润生目光交错,甚至感觉大腿内侧有水液在往下滑,他希望这是自己的错觉。
陆谨言忆起两人前一天约定过,林润生过来送那天被锁在学校画室的衣服,顺带一起学语言。不想让发小久等,加上自己现在这情况实在有些糟,匆匆打了声招呼,陆谨言便逃也似冲进浴室。
待收拾妥当下楼,一瞥挂钟的时针已经快指向罗马数字十,过了两人约好的时辰,陆谨言心中更添几分歉疚和懊恼。
好在昨晚交代过李姨今日有客人,不然让好友门也进不来,属实不妥。
接过林润生从包袱中取出的衣服,柔软洁净,带着股皂香,陆谨言便知他是帮自己洗过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赶紧招待人坐下,“多麻烦,直接拿给我就好了。”
“今天起晚了,你等很久了吗?”
林润生噙着清浅笑意摇摇头,“没有,才到不久。”
因为时间已耽误了些,陆谨言速战速决赶去吃早餐,灌下最后一口牛奶时,楼梯传来吱呀响动,是陆行远从二楼下来了。
陆谨言正要起身带着林润生去打照面,肩膀上落了只手轻轻按着,随即唇上有布料磨蹭的触感。
眸光相撞了一霎,不等他反应,那方帕子已经离开了唇角,只见林润生已直起身子,肩上轻微的压力也消散了。
“有客人来吗?”
弟弟的声音由不远处传来,来不及思考方才的动作是否被他收入眼底,陆谨言起身的动作带了些许莫名的慌乱。
但余光扫向身旁,林润生神情自然。好像他们还走在少年时的下学路上,林润生也是这样帮偷偷买冰棍吃的自己拭干净嘴。
那点慌乱被合理化,见陆行远走到了面前,陆谨言挂着笑道:“行远,这是你润生哥,还记得吗?”
陆行远当然记得,他哥的儿时玩伴里,唯独这个姓顾的家伙他记得最清。
不仅因为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冰山脸,还因为以前在学堂,他每天等他哥一块放学回家要等二十分钟,而回家的道明明有更近的,他哥却总是为了和这家伙多聊五分钟天而绕远路。
回忆随着这个人出现而苏醒,虽然谈不上关系和谐,但毕竟也是那段光阴的一部分。加之经过昨晚,陆行远认定他没了与自己同台竞技的可能,便压下那点新仇旧怨,神情不自然了一瞬,还是坦然地与林润生打了招呼。
日头不算太烈,三人一并去了院中闲逛叙话,一如童年时,仍是陆谨言居中,挑起着一个又一个话头。
李姨为他们在树下石桌备了酸梅汁和水果,落座后,陆谨言与林润生聊着学校的事。
陆行远插不进什么话,视线安定不下来般被牵动着,一会儿看看树叶间洒下的阳光,一会儿看看玻璃杯外凝结的水珠,余光却总是落在身侧之人。
看那双搁在桌面上的白腕子,手腕处凸起的骨骼,是昨晚握住哥哥双手时的落点,陆行远分了心,没剩几分心思听两人对话,终于趁那只手落到桌下时,悄悄用右手小指去勾。
恶作剧胜利,陆谨言的话语中断了一瞬,视线投了过来,陆行远报之以微勾的唇角,同时将欲逃跑的指头一并困在手心。
手收不回,好友又坐在对面,怕被看出端倪,陆谨言不敢大动作,边附和着林润生的话,边飞快用眼神示意着身旁的陆行远。
随着有些慌乱的眼神一并的,还有陆谨言自己也没察觉正在泛红的耳尖。陆行远笑意愈深,覆了薄茧的指腹在人掌心蹭,看到哥哥耳尖染得更红,与桌上的石榴果实一般。
石桌对面,林润生注意到果篮里的莲蓬,忆起了一段往事,“记着你以前有一次为了采莲蓬,差点跌进塘里,此后就不敢太靠近水边了。”
“是啊。”陆谨言苦笑着应了声,在发小低头剥莲子的功夫,又与桌下那只手拉扯了一番。
忽听见对面轻轻的吸气声,转过头见林润生眉头微蹙着,陆谨言忙问道:“怎么了?”
“无碍,大概是最近画多了画,右手有些不舒服。”
于是陆行远感到掌心那只手鱼一般溜走了,游回到了桌面上。
陆谨言思索着,托起林润生右手,在手腕与大拇指根部轻轻按压,“疼吗?”
见林润生点了头,陆谨言让他将手腕伸直,拇指在里四指在外握拳,手腕向下弯曲,见那眉毛蹙得更紧了些,明显是有不适。
“手指劳作过度,伤到肌腱了,我同你去医馆瞧瞧。”
对上陆谨言关切的眸子,林润生眸光微闪,摇摇头道:“没有多严重,我自己去就好,天热,不麻烦你走动了。”
“这是什么话,哪有一个人去看大夫的。”陆谨言不由分说拉了林润生左手往外走,陆行远讪讪跟在后面,口中酸梅汤的甜滋味冲淡了些,泛着点酸。
去到医馆后,见着大夫给林润生的右手贴上块膏药,陆谨言才安心下来,待诊断开药完,带林润生去自己家吃午饭。
“练画也不必这么刻苦,手也不要了吗。”
听出那责怪下满是关心,林润生浅笑着看向陆谨言,“别担心,大夫也说了不严重。”
“你很喜欢画画吗?”
“也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林润生眸子垂下来眨了眨,似乎有些犹豫,“九月便要去德国了,多卖些画,可以多攒些生活费。”
“啊?”在另一边帮忙拎着药的陆行远捕捉到了关键词,小小惊呼一声,探出半个身子问林润生,“你也去德国?”
听到询问,林润生表情不变,视线在陆行远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又落到身边人脸上,开口道:“我与谨言都报了学校留洋的项目。”
烈阳短暂地躲入云中,陆行远的心情也晴转多云,随便应了声便不开腔了。
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鸿沟哪能轻易跨越,终于好不容易克服情怯,陆行远还不确定自己已经完全拥有了那轮月亮,却又有人出现,要占了他近水楼台的位置。
思前想后,只觉得大概与这家伙八字不合,连那包药的重量也不想帮他承担了。
在路上一口气在心里憋着,餐桌上,在他哥询问林润生需不需要喂时,陆行远坐不住了。
思考了一秒能不能忍受给这家伙喂饭,打了个寒战后,正勉强地准备开口,听到林润生答他左手也能用时,陆行远才在心里长舒了口气。
陆谨言昨晚本就没睡多久,午饭用了一半后有些犯困,但思及下午要与林润生一同学语言,强打着精神,还是没敌住困意打了个哈欠。
“困了吗?”林润生置下筷,看了过来,“要不我们下次再学,你去午睡吧。”
“没事。”陆谨言摇摇头,揉了揉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些,但看上去似乎有些勉强。
“不急着这一次,况且我今日右手不便。”
见好友如此,陆谨言也不再坚持,饭后去翻找了几本笔记给林润生,与陆行远一同送他出了门。
“哥,去午睡吧,昨晚你受苦了。”门一闭上,陆行远便从身后搂住了陆谨言,又是受气又是拈酸,人一走,终于能自由地挨着他哥了。
“别这样,会被瞧见。”耳侧的热气比日头还灼人,陆谨言小声挣扎,反而被拥得更紧,颈侧与整个脊背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
才刚松开,腰上却环了只手要搂着自己进屋。林润生已经走了,但李姨还在家里,哪里有寻常兄弟会这样亲密,陆谨言有些慌,昨晚的事后知后觉拷问着他的内心。
石榴树枝杈间断裂的秋千绳被风吹起,晃进陆谨言视线一角,一瞬间,父亲与他们玩耍的笑声,母亲喊他们吃饭的声音,从记忆中钻进陆谨言耳朵里。
烈日直直照着,身子却骤然发凉,陆谨言甩开了环着自己的手,几乎是脱口而出,“别这样。”
陆行远笑容僵在了脸上。
想要逃避,又急切地想要堵住对方嘴,陆谨言视线躲闪,又继续道:“昨晚冲动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吧。”
陆行远心中生出些微妙的怨怼,开始抠起字眼,昨晚冲动了,那今早呢。
不是没试想过糟糕的结局,但现在这样,就像馋了好久才吃上的糖葫芦,只舔了一口,就啪地掉在地上。
“我没冲动,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陆行远顿下脚步,想要认真与哥哥谈。
“我冲动了,是我做错了。”脑子很乱,陆谨言不想争辩,抬步向前走。
这种语气让陆行远有点恼,立即反问道:“为什么一定要一个对错?”他觉得感情没有对错。
“这就是错的,没有哪对兄弟会这样。”说这话时连脸也没扭过来,只给了陆行远一个背影。
陆行远跟着迈步向前,想看清陆谨言的表情,“我不在乎,那就和别人都不一样。”他觉得他们可以当爱人了。
“我做不到。”陆谨言知道自己没法那么坦然,那么不顾忌世俗,而陆行远相反的不顾一切的态度,让他烦躁。
他没有拒绝欲念的定力,没有超脱道德的勇气,轻易的沉沦换来了背德的折磨,诱惑和折磨都让他承受不住。
已经迈上了台阶,身后的人没跟上来,也没听见回答,但陆谨言仍是没有回头,直到要推开门,才听见陆行远的声音。
“你没有一点喜欢我吗?”急切地想要求证,以至于声音有些颤抖。
陆谨言的手顿住了。事实上,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没接收到过喜欢这种感情的人,要怎么喜欢别人。
就算滚到床上去了,那就是喜欢吗?
陆谨言想起小的时候,母亲性子有些急,给他做新衣裳时让他自己选布料和花纹,但面对老板和母亲询问他喜欢哪一种时,他看了好久也选不出来。
母亲忙里偷闲带陆谨言出来,惦记着回去看店,难免会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但越是催促陆谨言越是无措,看着各式各样的布料说不出一句话来。渐渐他就不愿意去挑,也不像别的孩子一样爱穿新衣裳。
陆行远出生后,陆谨言有些好奇,弟弟会不会也面临这个烦恼,但从小到大,每个季度家里人都会给弟弟做很多新衣裳,装满了一个又一个箱匣。
后来陆谨言知道了一句“随便”就可以应对过去,但他还是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模模糊糊地觉得有些奇怪,别人都认为理所应当的情感,自己怎么理解不了呢。
陆谨言想从生活中找寻答案,他知道了努力学习会换来家人对自己的褒奖,知道了释放善意会得到更多人的亲近,这让他有些欣喜,感觉心里充盈起来。
于是逐渐把寄托放在别人身上,以完成他人的期待作为自己的养料,不用去探寻真正的自己,这样就足够了,这样会更轻松。
再后来,虽然经历了许多风雨,生活还是渐渐好了起来,母亲却病倒了。
病变的细胞侵蚀了母亲的身体,也蛀空了陆谨言的内心,他成了一棵空心的树,暖阳照常升起,甘霖照常洒下,却没有获得养分,而是一天天等待腐烂。
“行远,会有很多人喜欢你,但不会是我。”
“为什么,是因为林润生,你要瞒着我和他去德国不回来吗?”陆行远的右手攥成拳,嘴唇颤抖着。“还是因为之前那个薛绍卿,他还和你纠缠在一起?”
“都不是。而且我也没有想要不回来,你别瞎想了。”陆谨言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
陆行远感到恼怒又无力,他知道越控制不住情绪越显得自己幼稚。
但许久以来筑就的情感堤坝已经被冲垮,他阻挡不住洪水也修补不了这道河堤。
两人沉默着相对了一会儿,站在最上面一层台阶的陆谨言要转身进门。
“你跟谁都可以的吗?即使是亲弟弟。”说出口后自己也愣了,但身体的控制权就像交给了另一个人,陆行远止不住将伤人的刀子往外捅。
陆谨言因为过于惊讶而转过脸来,明显错愕的表情让陆行远有种扭曲的情感,他想报复,想把他哥拉入深渊,感受与自己同频的痛苦。
“你以后会结婚吗?和男人还是女人?”
“那个人会知道你和亲弟弟做过吗?知道了会怎么想?”即使卑劣的是自己,应该道歉的也是自己,但陆行远不想要面对期待以外的结果,他承认自己就是幼稚,想要强扭的瓜。
呼吸无意识地加速,双手不住颤抖,握成拳又松开,陆谨言不是没有自厌自弃过,但如此直接地被身旁人撕开面具,强迫他直面刺目的光芒,他连一句反驳的话也想不出来。
“别说了…”
疲惫的大脑接收信息慢了半拍,直到手脚传来麻痹感,心跳的速度堪称异常,陆谨言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要把手抬起来也变得困难无比。
“…我没有知觉了。”
话语很轻,说出来都十分费劲似的,看到陆谨言站不稳的身形和空攥着一直在颤抖的右手,陆行远忙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扶住陆谨言。
“哥,你怎么了!”
陆谨言已经站不住了,再晚一步都要跌倒在地上。
“哎呀,快快快!先扶到里面来。”
门口的动静惊到了在屋内忙活的李姨,让陆行远赶快把人扶进来在沙发坐下。
“慢慢呼气,慢慢吐气……”李姨缓缓数着数,让陆谨言跟着数数的频率呼吸,“好点吗?”
“心脏不舒服,手动不了…”
陆谨言摇了摇头,声音依旧虚弱,李姨让陆行远用手掌蒙着帮陆谨言闭气,同时按揉着陆谨言手腕上的穴位。
一只手将下半张脸盖住还有余,局促而灼热的鼻息打在掌心上,唇舌偶然掠过的痒意,不过此时没有余裕让陆行远去想别的。
以往自己和哥哥都很少患病,军中队友也身子骨强健得很,陆行远没想过会这样,又愧疚又恐慌。
“…李姨,我哥他之前有过,这样吗?要不要请大夫。”
“情绪太激动了,尽快缓过来就问题不大。之前就犯过,第一回见时可把人吓坏了,我就去学了碰上该怎么办。”见陆谨言面色缓和了些,李姨让陆行远停下动作,弯腰下去帮陆谨言揉脚腕。
陆行远无措地站着,看李姨帮陆谨言,觉得自己好像自私又多余。
呼吸均匀下来,不舒服的感受也慢慢缓和,陆谨言谢过李姨,示意已经没事了。
“你这孩子。最近累着了吧,还是压力太大了,身体要紧啊。”
陆谨言从沙发站起来想活动手脚,陆行远忙上前去扶,伸出的手被避开,落了个空。
指尖擦过衣角却什么也没抓住,陆行远蜷起手指,看着背对自己的陆谨言。
李姨去厨房倒热水了,气氛一时沉闷下来。楼上的电话铃打破了寂静,陆行远上去听电话。
木质楼梯的吱呀声在间隔很短的时间再次响起,陆行远换好了衣服,走到陆谨言身前。“部队有事需要我回去。哥,照顾好自己。”
陆谨言捧着茶杯,微垂着头看杯中漾起的水纹,没应答。
陆行远知道哥哥一生气就会不理人,但他摸不准要怎么像以前一样把人逗笑。他太心急,想捞水中月却将它捣碎了。
“今天的事…对不起。”还是没等来回答,陆行远犹豫片刻,在拎上行李离开前,轻轻触了触陆谨言的手。
陆谨言没回头,也没像以往一样践行,只余杯中茶水激荡着,泛起一圈圈波纹。
过了约半个月,陆谨言收到封请柬,原来是白苍出院了,白家想正式地感谢陆谨言,邀请他去家中吃饭。
也不知该感叹白家多重视这个小儿子,还是感叹这家人礼数周全又客气。本想让对方用不着麻烦,但请柬后电话也打了过来,陆谨言还是赴了约。
去的那日,白家老爷子被审判厅的工作绊住了脚,需要晚些回来。
陆谨言被迎进门后,便见到了白苍在前院,他骨折的那条手臂上夹板还没拆,腿脚倒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白苍招招手招呼陆谨言过来,用左手托起一只小狗的两只前爪,小狗还没断奶,粉粉的舌头一直追着手指舔。“我不在家的时候雪球生了五只小狗,好小好可爱。”
陆谨言蹲在白苍身边看小狗,也想要伸手摸摸,但狗妈妈在旁边绕着走来走去,他有些顾虑。
“没关系,雪球很友好的。来,雪球,握手。”白苍挠了挠大狗的下巴,伸出手,雪球果然非常乖地将爪子搭了上去。
“哥哥,你也来试试。”
“雪球,和这个哥哥握手。”
陆谨言尝试性地伸出手,一阵温暖的触感从手心传来,雪球欢快地摇着尾巴将爪子搭了上来。
陆谨言惊喜地看向白苍,又伸手摸了摸雪球毛茸茸的头,“雪球好乖啊。”
“我去年在家门口用一块排骨拐回来的,一开始以为这么嘴馋会不太聪明,没想到什么都一教就会,哈哈。”
白苍是个从不让话掉在地上的,从小狗又讲到在医院待得无趣极了云云,陆谨言随着他的话展露笑脸,不时附和两句。
陆谨言低头逗弄趴在自己身边的小狗,回忆道:“说起来,我以前也养过狗。”
“诶,怪不得小狗都这么亲你。”
“哥哥要不要带一只回去养,我爹还有我姐准备给他们朋友送养来着,你要是要养的话我肯定先送给你,随便挑一只你喜欢的。”
感受到少年身上独有的赤诚和热情,尽管很心动,但陆谨言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再过不久就不在家了,养不了它。”
“不在家?哥哥你要去哪儿?”白苍将视线投了过来,有些惊讶。
“九月去留学,要去德国。”
“这么远啊…”白苍的表情很好懂,听到这话后明显笑容淡了下来,静默了片刻后又开了口,“有点冒昧,但是可以问吗?”
“嫂子和你一起去吗?”不等陆谨言回答,白苍便问了出来。
但感觉窥探别人私事有些不妥,白苍挠了挠头,又补了一长串,“呃,就是…之前行远哥说你结婚了,我一直很好奇,要是不方便的话当我没问就好。”
“嫂子?”陆谨言有些疑惑,不知道是怎么传的,忙解释道:“我还没结婚。”